季嘉文摸了摸四娘脑袋上的小圆包子,夸赞道:“好看。”
沈清梅揉了揉四娘的耳朵,揉得她像只小猫咪似的乖乖巧巧:“你不是上学么?怎么还来找大姐姐玩儿?”
三娘年纪稍长,又是四娘一母所生,稍稍拉了拉四娘,替四娘圆场:“以前大姐姐有空,都是她给咱们梳发的。”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纱绢小花儿:“这也是大姐姐送的。”
沈清梅点头笑道:“可大姐姐不是带着五郎么?她要和五郎一起玩儿,你们要上学呢。”
三娘不说话了,带五郎能有多忙?何况还有婢女在一旁守着呢!他们也总爱逃课来找海棠,这会儿说了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?
四娘要精明些,又嘻嘻地缩着脖子笑,想了想又转着眼珠子:“那大姐什么时候来上学?我想和她一起上学了!她总陪着五郎,我们都见不着她了,母亲可不能偏心。”
四娘一娇憨问出口,一大家子都看着海棠,按理来说,海棠也痊愈了,五郎伤也好了,是该去上学了,可就一直没见提说这个事儿。
海棠心头咯噔一声,好家伙,这一家子都在这儿看着呢,她可不能再支支吾吾了。
盯着眼前的竹箸想了片刻,也难为沈清梅要用这种法子来逼她,认了个命,拉起嘴角笑得温婉:“明儿就去,还没给阿娘说呢。”
四娘眼中精光,又直起脖子来问:“可真?”
海棠点头:“真。”
季映兰脸上笑意有些发僵,季海棠就不是个爱学的人儿,怎么就这么勤快了呢?
沈清梅同老夫人对视一眼,又望了眼季嘉文,二人略略点头,大约是真把季海棠这皮猴子给降住了……
次日清晨,海棠起了个大早,院子里斑鸠啾啾叫着,她趿拉着木屐在地板上啪哒啪哒敲了两声,斑鸠惊飞一阵子又落了下来,她就在院子里嗒嗒来回走着,逗鸟醒神。
清音看她玩得欢,忍不住催促道:“要去上学了,您可别误了时辰。”
海棠不以为意:“我有什么可误了时辰的?左右不过两个回廊,能折到长安去不成?”
清音则背好小背囊来给她理衣裳,嘴里喃喃咧咧:“您忘了吴先生的脾性儿?您这样久没去,指不定有多看不惯。”
清音这样一说还真是勾起了海棠的回忆,这季家是巴蜀一区的衣冠大户,女娃们书文和绣工都是学着的,也请了两位先生分别教学。
这教女红的吴先生也是个有来头的,其母亲又是蜀地有名的绣娘,自己也继承了一门精湛绣艺,本也不必抛头露面来教人绣花,但因这吴先生早年订了亲,男儿从军死在了战场上,她脾气又硬,为人极为清高孤傲,硬生生做了个望门寡,才被大家士族们请来授课。
这样一个人物,谁不给三分脸面?可海棠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,年少那会子偏就不受管束,恨极了拿着针线戳帕子,女先生碍着季家的面子,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,自然也不大喜欢她,不过这两个犟脾气硬生生凑一块儿,成了两块茅坑里的臭石头--谁也没稀罕过谁!
以前年纪小,不顾及人家颜面也就罢了,可现在不能了,她也理了理衣襟,一摆金丝牡丹边儿袖子:“走吧,咱们去上学则是。”
书房在西方拢月院里,院中是牡丹月季一堆,四季花开不败,营造得也是有模有样。
海棠敛了裙子进了拢月院书屋中,屋中央立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,三四十岁模样,头上点了两支碧玉簪子,身上着了百花六褶裙,襦裙外面套了个翠色半臂,脸上脂粉甚少,薄薄的两片唇紧紧抿着,眼睛匣得细细地盯着姗姗来迟的海棠。
几位娘子们都已经摆好了绣架,一个个儿规规矩矩跪坐在书案前面,大气儿不敢喘。
四娘子看见海棠来,偷偷对她挤眉弄眼一阵子,示意她快坐下。
海棠略微一笑,朝吴先生行了一个礼,吴先生眼皮耷了耷,有些意外海棠忽然会这样知礼,嘴皮子动了一下,又把不高兴的话儿吞了回去,点了点头,指着摆好的绣架子。
海棠顺顺畅畅跪坐下去,听着吴先生讲解针法。
吴先生在那里嘴皮翻飞,海棠只觉得昏昏欲睡,本是七八月天气,且她又早就听过这些,不打瞌睡也就怪了。
啪一声,吴先生戒尺在海棠的绣架子上敲了一下,几位娘子都被震了一震,海棠连酸涩的眼儿也不敢揉,只是发觉几位娘子都拿着针线在绣,她也只好拿起绣针儿绣,却不知道该绣什么,仰头看吴先生。
吴先生冷着一张薄皮儿脸,一言不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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