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梅提手就揭开了案几上一块绢帛,绢帛下正式几株甘草,沈清梅问道:“你可识得这物?”
郑月自是晓得:“认识,这是甘草,奴门前还种了两株。”
沈清梅冷抽抽一笑:“不错,这正是从你门口剪下的。”转眼去往老太太和季嘉文。
老太太脸色淡然,季嘉文却已饱含怒气,率先训斥郑月:“你可认错?”
郑月脑子一懵,不明不白:“奴有何错?”
沈清梅道:“看你是死不认罪,就让这几位婢女好好说说。”抬手一指,指向李婆子。
李婆子上前一步道:“夫人病重之时,郑月常来送吃食,多是些补炖之物。”
柳姨娘也一旁老老实实开口:“阿月那时正种了几株甘草,常炖了肉菜与我一起吃,也常常送到夫人屋里去。”
郑月脑子里是轰轰直响,闹不清这甘草怎么了,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,颤巍巍问道:“甘草,甘草怎么了?”
季海棠适时而起,朝郑月骂道:“我阿娘乃患了湿气胀满,最忌讳甘草,你却日日炖甘草给她,下如此毒手!”说罢,竟是要冲上前去将郑月打一顿,到了郑月跟前儿却腾一声软在地上,拖着郑月哭骂:“我阿娘怎么让你不痛快了,你竟然要如此害她,若不是我这些日子有些想她,召人找回了侍候她的李妈妈,偶然得知甘草一事,还永远揭不破你了。”
李婆子也跪在地上磕头并大哭:“是婢子的错,婢女以前不知甘草此事,等到了庄子里患了湿寒症,身体发肿,才听人说了甘草不能用于湿气盈满之人,当年也是婢子们看夫人不吃不喝,郑月又有一门做菜的好手艺,婢子们才瞒着夫人,每日哄她喝些汤水。”
沈清梅道:“这事情来得巧,正是老天有眼,饶不过这作孽的人。”
郑月想反口自己没做过甘草肉已经来不及了,顿时只能趴在地上哭泣:“阿郎明鉴,老夫人明鉴,是奴见识浅薄,奴不知甘草能害人,真不知,否则怎么会端给夫人用。”
季映兰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,心中骇然,也跟着跪下,一步一膝盖地爬去跪在季嘉文跟前儿:“阿爹,求您放过阿月,她一个乡野婢女哪里知晓如此多。”
端得是一屋子哭哭闹闹,不成体统。
天又知道季嘉文是个多长情的人,换做别人可能还能公道冷静些,对此事抱存怀疑,可此事关联到他亡妻,他是急中生乱。
季嘉文立时前去揪起郑月的肩膀,红了一双眼眶子:“你是个什么样的人,咱们都清清楚楚,到底是你算计还是你真不知道,谁能猜不到?”
郑月包着一张嘴,真真说不出话来,这么些年来,她看准季嘉文仁厚,从头到尾算计了季嘉文,早让季嘉文厌恶透顶,这会子装可怜是真没有半点用。
只是季映兰不明白太多关节,哭哭嗒嗒抱了季嘉文的腿求道:“阿爹,饶她一次,饶她一次。”
季嘉文想起爱妻枉死,心中愤恨不已,腿上却挂着二女儿,大女儿更是扑在地上哭得伤心,一时越发头疼,手中一耸,郑月就噗通一声磕在了地板上。
郑月对着莫名指摘百口莫辩,只说是“以死谢罪”,又砰一声磕了案几子。
屋中乱成一团,老太太哗啦一声扫落了案几上的汤盏,震得屋中声音一停,老太太张口骂道:“成日里就是哭,去让人来治了她!”
这会子才来了婢女们将郑月抬了出去,季映兰跟着追过去,那长安来的王婆子拉了一把季映兰:“您好歹也听老夫人做了主!”
季映兰又只能软软跪下,听老太太发落。
老太太瞧过沈清梅一眼,脸上已有怒气,在那处闷了片刻才道:“此事长远,既不能说她是一心想害元娘,也不能将她摘干净,她既然是二娘子的生母,发卖也不成,便充作最下等奴婢,发配去庄子上,再不许回来!”
季映兰这一听,这骨头分离是要到了天边儿去了,就扑在地上求道:“祖母,求祖母留下她,祖母怜惜怜惜映兰吧。”
老太太瞥了季映兰一眼,虽有几分可怜,却还是一摆手:“你也累了,先回去歇息。”
这话一出,由不得季映兰哭啼,两边的丫鬟夹着季映兰就出去了。
季嘉文站在厅中尚未平下气,倒叫老太太一顿臭骂:“你有本事,跟着一道闹腾。”一骂便岔了气,咳嗽着停不下来。
季嘉文哪里还能再顾着自己的恼恨,忙上前来给自己母亲顺气,连同沈清梅也上来劝慰老太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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