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然后……然后家里就失去了生计,母亲又因为伤心过度,旧疾复发,而我……我因为身子有残疾,便在这里,一直艰难度日。从前的时候,父亲还留着一些钱财,可慢慢的坐吃山空,便……便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天启皇帝已是气得发抖,就这么一个人,父亲为了公务积劳而死,可他的妻儿们呢?
这样的大明朝,还有希望吗?
“这些年来,就不曾有人想过,改善你们的处境吗?”
“没……没有……”刘四很认真地摇头。
事实上,他心里满腔愤慨,一想到这些,他也曾无数次咬牙切齿。
“呵呵……”天启皇帝冷笑。
“陛下……”这个时候……韩林见时机成熟,震耳发聩地道。
这一声陛下,吓了刘四一跳,刘四下意识的双膝便软了,摇摇晃晃的,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天启皇帝。
而这时,韩林继续道:“陛下,他们这些人,沆瀣一气,对于他们从前的袍泽遗孤尚且都是如此,更遑论对待寻常的百姓了。这刘四,岂不就是明证?想当年,陛下曾给这些遗孤们赐予土地,那百户陈煌……却将这些土地收为己有。可这张家……难道又是什么好东西吗?”
“他们从陈煌手里,得到这些不义的土地,和陈煌又有什么分别?这些年来,他们的所为,罄竹难书。张家这些日子以来,自从在这清平坊取代了陈煌之后,不知多少遗孤心中含恨,只是他们有冤却无处声张,尤其是这张静一,最是可恨!他时刻伴驾在陛下左右,却从不提及这些事,难道真相,还不清楚吗?恳请陛下,严惩张静一,以儆效尤!”
天启皇帝已是脸色惨白,他愤怒得攥紧了拳头。
翰林的每一句话,都在天启皇帝的耳畔回响……
“陛下……是陛下……陛下,请陛下为草民做主啊。”在确定眼前这个人是皇帝之后,刘四已是滔滔大哭,随即匍匐在地,他嘶声竭力地喊道:“草民有天大的冤枉,冤哪……”
张静一震惊了,他相信……刘四的表现,绝不是伪装出来的。
可是……难道张家当真和陈煌一样……
他的心已沉到了谷底。
天启皇帝的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光。
这一刻,他的情绪竟稍稍有了松弛,似是崩溃的征兆。
无数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,他想到这些打着自己名义的赃官恶吏,想到这数不清如刘四一样凄惨含冤的刘四。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原以为可以信赖的人,原来和此前自己所厌恶的陈煌,竟没有任何的分别。
他们都在骗朕!
所有人都在骗朕!
天启皇帝的眼里掠过了一丝厉色:“你说,你有什么冤屈?”
刘四的泪水,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,哽咽着道:“他们欺负人,他们欺负人啊……臣的父亲,为朝廷效忠,他在临死之前,一直有病,可是因为公务繁忙,却从来不敢懈怠。他们都说,家父临死的时候,是伏在公案上死去的,他口里喷出的血,将文牍都染红了。家父在世的时候,没有积攒多少钱财,便是因为他一直奉公守法……可他死了。”
刘四泣不成声,口里则继续道:“家父死了之后,起初说会有抚恤,可是左等右等,一丁点的抚恤也没有来。此前也听到消息,说是家父死后,我这做儿子的可以接替他的职位,可后来,我才打听到,这个差事,却早已被档头的亲眷所顶替。陛下……陛下啊……草民的父亲从来没有辜负过东厂,可东厂……辜负了家父啊……”
“停……”张静一听得有些懵了:“慢着,你说啥,东厂?”
刘四悲愤无比,哽咽着道:“草民的父亲,乃是东厂东城番子……”
天启皇帝:“……”
魏忠贤:“……”
翰林: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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