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吗?”张静一看着魏忠贤。
魏忠贤平静地道:“前些日子,已有奏报来。流寇开始蔓延,辗转数省,各地的士绅惶恐,他们纷纷招募乡勇,保护自己的庄子,你猜他们拿住了流寇,是怎么对付的?”
张静一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“抽筋的,扒皮的,下油锅的,都有!当然,你以为他们对付的是真的流寇吗?若真的流寇一来,他们那点儿乡勇哪里是对手?他们对付,不过是一群老实的流民罢了,将人吊起来,拿铁刷子将人一层层的皮给刷下来,刷下了肉,喂狗。剖开有身孕的妇人里的孩子……这些事……应该你也有所耳闻。”
魏忠贤继续道:“咱是什么人,咱可是打小就是苦过来的,不苦过来,怎么可能割了自己入宫呢?这些人什么嘴脸,咱会不知道?对外,他们是积善人家,讲究的是温良恭谦让,和和气气,可这嘴脸,是他们读书人自己关起门来的事。谁若是犯了他们的利益,就说对待那些流民和流寇吧,他们可是当真敢杀人的,这酷刑的手段,可一丁点都不比咱们厂卫手软。”
魏忠贤突然驻足,凝视着张静一,又道:“那么你可以想见,陛下若是继续推行新政,惹的这些人怨声四起,若是成功了,自然是光耀万世,可若是失败了呢?若是陛下失败,自然是要亡天下,可失败之后,你我会如何呢?落到了他们手里,你以为会比落在诏狱里的处境要好吗?因而,这等事儿,要嘛不做,要做,就要破釜沉舟,因为没有退路了。”
张静一点点头,他可不信那些文章所说的所谓仁政和圣人之道,这是骗人的,只不过人家不但占了好处,占了高位,而且还要连带着道德一并占据。
魏忠贤接着道:“今日说这么多,是因为咱想要告诉你,你我无论算不算兄弟,却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,咱们只能捏着鼻子,一条道跟着陛下走到黑。田尔耕呢,是咱的干儿子没有错,不过他没本事,现在这个时候,一个人无能就是十恶不赦之罪。这锦衣卫指挥使,终究还是你的……田尔耕那边……过一两年,咱会将他调到金吾卫去,让他做都指挥使吧,其实他就是善妒了一点,本事少了一点,其他还好。”
“总而言之,你我不能伤了和气,若只是咱们把眼界放在陛下身边,你多吃一块肉,咱就少吃一块肉,迟早有一天,咱们得兵戎相见。可不妨将眼界放宽一些,你我若是祸起萧墙,将来你我二人,都得绑着,让人下了油锅,扒了皮。咱们不是一个人啊,到时……真要死,那就是血流成河。”
张静一算是听明白魏忠贤的意思了。
今日的事,让魏忠贤受到了很大的刺激。
这还没开始推广新政呢,现在就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,许多人恨不得将这宫里的人统统诛个干净,将来怎么样,魏忠贤其实心里也没底,他需要将张静一拉住,怕将来生出嫌隙,到时被人各个击破。
张静一耐心地听完魏忠贤说的话,看魏忠贤推心置腹的样子,哈哈笑道:“田尔耕乃是指挥使,我不过是个佥事,此时也没什么非分之想,我现在心思都放在军校上头,顾不得其他的事。”
魏忠贤没想到张静一居然对指挥使之位暂时没有企图,却不由得一愣,而后也哈哈笑了起来,拍了拍张静一的肩道:“就送到这里吧,他日再会。”
张静一点点头,却是细细咀嚼起魏忠贤的话,不过魏忠贤的话,还是提醒了张静一,某种程度而言,那些商人们固然可怕,可那些读书人,也绝不是省油的灯,他只在京城里看到一群读书人迂腐的一面,但是并没有看到他们残暴的一面。
他快步出了宫,而后骑上马,带着一行卫士回到新县。
商人们的线索,他现在倒不急了。
此时得了陛下的恩准,这军校的事,就得提上日程了。
张静一是真的暂时没有指挥使的企图,在他看来,现在的锦衣卫,就是一个臃肿的烂摊子,里头太多混吃等死的人,这些老校尉和缇骑们,个个都是油子。
与其和他们为伍,倒不如自己抓起校尉的培养和操练。
因而,军校是重中之重。
张静一先将卢象升招来,现在的卢象升,才更像是新县的县令。
卢象升坐定后,便笑看着张静一:“京里昨夜突然出现了许多厂卫的人员,闹了一夜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”
“大事。”张静一直截了当的道:“不过……这些事,现在已经解决了,暂时和我们无关。我现在倒是有一件事,需要咱们新县竭力配合。”
“不知什么事。”
“教导队招生。”张静一斩钉截铁地道:“要扩充规模,至少现在需要招募的生员,在三千人以上,要规定好年龄,年龄在十七岁至二十岁之间,身体要健康,这里的健康,不只是四肢要齐全,还得没有眼疾以及其他之类的毛病,不只如此,还需进行一场考试,四个教导队,都需要考,出题之后,身体检查通过,年龄符合的,只要通过了考试,就可入学。”
“招生?还要考?”卢象升先是显得惊讶,顿时觉得责任重大。
要招募三四千人,若是常理来说,可能来报考的,得有上万人才是。
即便是科举,也没有如此巨大的规模。
人员、场地、考试的纪律,还有招生的宣传,这些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差错,就要闹笑话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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