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然听到这里,心念百转,暗道莫非自己有什么把柄被景致摩捏住了?仔细回想之下,似乎自己这几年也没犯什么大错啊。
就听景致摩道:“去年叶雪关大议事,赵致然得了战功嘉奖,嘉奖名义是参加了白马山大战。我经过详细查访,赵致然参加白马山大战的调令是玉皇阁于嘉靖十七年十月签发,其后我询问主持白马山大战的道门提调署和川西总督府,两处负责人手调配的衙门明确回复我,查无此人!我很是疑惑,便请了一位在玉皇阁的好友帮忙打听这纸调令的来历,我那好友回复我,说是玉皇阁十月签发的各类卷宗一共留存有十二份,其中并没有这份调令的底稿!我觉得很是奇怪,便由此上了心。整个嘉靖十八年,赵致然究竟去哪里了呢?”
说着,景致摩从怀中取出一把小折扇,打开以后,折扇上是一副荷叶图。
景致摩道:“这柄折扇,是我偶然从一位好友处发现的,据他言道,是自西夏商贩手中高价购得,足足花了三百八十两纹银!诸位真师,三百八十两纹银,这是什么价?在我大明,就在这京城之地,也足够买上十五亩上好的水浇地!”
司马天师不耐烦道:“有什么就直说,别兜圈子!”
景致摩道:“这样一柄小小的折扇,工本银子最多五十文,再是精巧,字画店里充其量不过二两银子。为何在兴庆会如此昂贵?可以告诉诸位真师,完全是因为这幅画,以及画上的题字!荷叶图是谁画的?堂堂的西夏柔安郡主!小荷才露尖尖角,旁边这几个字谁题的?成安题的!成安是谁?是兴庆府近年来最为有名的销金窟——金波会所的东家!”
说到这里,景致摩冷笑道:“除了金波会所东家的身份外,这位成安还是谷阳县无极院的方丈、华云馆的修士赵致然!”
司马天师凝重地问道:“你有何凭据?”
景致摩道:“诸位真师可能不知,嘉靖十二年,我受好友之托,曾为某人往华云馆寄送信件长达一年之久,寄信人便是无极院赵致然,不,他当时还是个小小的火工居士,还不配有致字!信封上的字迹我看过那么多次,早已牢记于心,其字与这成安题在扇面上的字迹一模一样,诸位若是不信,可以让他当堂写出来对比印证,当然,若他使诈,换了字体也无妨,找一下他平日里所写的公文,一看便知!”
第六十三章 说不说?
见司马天师、杨真人等纷纷转过头来看向自己,赵然脸色古怪,继而害羞道:“嗯,在下不才,正是成安,这幅画上的题字,正是拙作。这个,蒙书画界朋友们抬爱,这幅扇面能值那么多银子,全靠了柔安郡主的身份,以及金波会所贵客们的捧场,实在惭愧得紧。”
赵然答完,景致摩立刻道:“一个敌国郡主,一个道门修士,合在一起做了个扇面,题跋上写的是贞观元年七月题于兴庆翠荷宫!贞观元年七月,就是我大明嘉靖十八年七月,翠荷宫是哪里?是西夏皇宫中的西六宫,这位柔安郡中,便是梁太后最宠爱的侄女!这说明什么?”
忽然想起了一件事,景致摩愉快的补充道:“对了,除了成安以外,此人还是这几年新近崛起的书法大师山间客!各位想不到吧,赵致然便是成安,成安便是山间客,山间客便是赵致然。哈哈!”
说到这里,景致摩忽然朗声长笑:“诸位真师,你们眼中的同道,竟然是一位在兴庆府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人物,往来结交都是敌国权贵,甚至不乏修行高绝的妖僧之流,你们能想到吗?哈哈,当真好笑!还有,还有玉皇阁,谁在暗中给他掩护?你们想过没有……”
面对景致摩在紫宸殿上肆意的嘲讽和讥笑,众真师都皱着眉头面面相觑。这如果是真的,那道门可就要闹出大丑闻了。
忽听武阳钟叹了口气,道:“没办法了……景致摩,你先出去,在门外候着!但是记住,不许离开半步!”
景致摩狠狠瞪了赵然一眼,一甩袖袍,昂首而出。
在紫宸殿外等候之时,他一边心情激荡的等候着,一边又暗自发狠的想象着赵然被治罪的悲惨画面。
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赵然为何以成安的身份出现在西夏,赵然在西夏究竟有没有勾结佛门,在赵然自己承认之前,其实他仅仅凭着字迹,也不敢十足十的指证赵然就是成安。
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,当他破釜沉舟的拿出尚未查实确定的证据之时,当赵然竟然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就是成安的那一刻,景致摩便确信自己赢得了这场斗争!
身为道门修士,和敌国高层打得火热,你说你没有出卖道门,谁能相信?这回不死也让你脱层皮!
景致摩在外焦躁等待的时候,真师堂内气氛异常凝重。
刚才还对景致摩愤怒到不可自抑的司马天师,已经将严厉的目光盯在了赵然身上。
郭弘经真人觑着赵然,鼻孔里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还真没看出来啊,适才在殿中说起话来头头是道,哄得我们都以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。没想到竟是如此人物,当真遮掩得好!”
陈善道笑了笑,道:“郭真人还记得嘉靖七年,咱们抓到的那个佛门细作么?不一样狡诈奸猾,口齿伶俐,张嘴就给!没有这份本事,干得了这活?”
许云璈道:“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阴阳怪气,都是炼虚境的大修士了,还如此沉不住气。致然,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,究竟只是普通行商,还是有什么别的牵扯?”
杨真人皱着眉看向赵然,却没有说话,神情中满是关切,等着赵然解释。
赵然以询问的目光看向武阳钟,那意思,大佬,这要咋办?我这身份暴露了啊,您看怎么解决?
武阳钟咳了一嗓子,道:“行了,都不要吵了!这件事原本是不能随意吐露的,今日既然姓景的小子泄了出来,没办法,我也只能说一句了——此事是我三清阁绝要机密,绝非各位所想的那样。就这一句话,诸位知晓个大概便是!”
郭弘经嗤笑道:“就这一句话?这就想遮掩过去?武天师,赵致然究竟是你什么人,竟然要武天师全力保他?但你既然想保,总要拿出点有说服力的言辞来吧?一句话便想将我等打发了,这不是儿戏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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