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门法则[精校版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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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了这话,叶云轩脸上就是一黑,但袁灏压根儿不去看他脸色,自顾自道:“至于你们所说的第二个问题,同样经不起推敲。我们承认藩部的习俗,尊重他们的习俗,但习俗绝不能凌驾于大明律之上,绝不能不受道门的规矩约束,至于反过来以此要求我们同样遵循他们的习俗,更是想都别想。总不能你们不吃鱼,就不允许我们吃鱼吧。袁某最爱的下酒菜,就是鱼脍!”
陆致羽大笑道:“贫道也爱吃鱼,改天与袁监院相约,好好吃一顿!”
袁灏拱手:“敢不从命!”然后续道:“所以说,想要以此为据,保留他们的信仰,那更是万万不能!习俗和信仰,这是两码事,切莫混为一谈。”
孟监院向赵然竖起大拇指,示意这位袁监院说得好,赵然点头,深以为然。
岳腾中摇头道:“我们做任何事情,都要通盘考虑,站在全局的高度,考虑出来的结论和采取的措施,才能真正对道门有所益处。什么是大局?我认为,当前的大局就是稳定边陲,稳定松藩这快新占之地,一切为了与西夏的战事考量,如何能不拖我明军的后腿,我们就如何做,如何能助边军取得胜利,我们就如何选择。因此,我认为当前要做的,是尽快安抚松藩各部。凡是容易引发藩部不稳的事情,我们都不做,凡是能以最小付出收服藩部的治策,我们都要支持。”
瞿静主问:“岳方丈的建议是?”
岳腾中道:“很简单,封赏和笼络各部土司、头人,这是最简便,也见效最快的办法。正如当年安乐苗乱之时,曾方丈所做的。不论曾方丈的做法诸位是否认同,至少,他当年以最快的方式将苗乱平定下去,功在当代,利在千秋。”
聂致深附和道:“的确如岳方丈所言,不论你是否认同,至少在当年安乐,没有形成更大规模的暴乱,没有造成更多的伤亡,朝廷也没有支出大笔军饷,能够将此暴乱平息,的确堪称能人。”
第三十九章 开骂
叶云轩大点其头,忍不住发言:“刚才听了诸位的高论,觉得各有各的道理,从根本上来说,都是为了大明好,为了道门好。在听的时候,我忍不住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,这同样也是我最近两年始终在思考的问题,是为了短期获得信力的增长而不惮采取各种手段好,还是暂时放开信力的顾虑,追求治下的更加均衡、更加平和、更加稳定来得好?”
“刚才白马院的袁监院说,曾方丈主政红原时,信力才两万圭,信力确实少了一些,但这个问题应该怎么看呢?曾方丈在任之时,白马院的债务是多少?是不欠一两银子,百姓们虽然穷困,同样不欠一两银子,日子虽然困苦,但明人和党项人之间,明人和三部部民、党项人和三部部民之间,从没听说爆发过任何冲突。”
“反观赵致然主政红原,信力值倒是狂飙猛涨了,但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。我听说白马院和所有红原百姓的头上,都压着沉重的欠债,这笔债要连还十年?这叫什么事嘛!再有,不管有没有杀人,杀了多少人,但两次向边军调兵,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了……”
叶云轩讲得兴起,正要继续阐述,忽听郑雨彤一掌拍在身边的地砖上,碎石横飞!
“早看你们几个不顺眼了!什么事都不懂,跑来松藩指手画脚,别人做的实实在在的成绩,要么闭口不谈,要么鸡蛋里面挑骨头!什么叫为了信力增长不择手段?什么叫放弃信力求稳定?这有什么可思考的?还需要思考什么?总观下的任务,就是要信力!我们宗圣馆对天鹤宫的要求,同样是要提高信力!不提高信力,你做什么都讲?入什么道门?进什么十方丛林?为了提高信力,连我这个馆阁中的坤道都出来抛头露面了,辛辛苦苦一年,你竟然跟我说不要信力?”
骂完叶云轩,郑雨彤又指着岳腾中和曾致礼、聂致深等人开骂:“就你们几个跳梁小丑,也想来蛊惑人心,劝人放弃信力?你们算什么东西?我今天也把话撂在这里,吃着这碗饭、干着这份工,就老老实实把信力给我提起来,否则就给我滚出松藩,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!”
郑雨彤气得满脸通红,环视一圈,见再也没人敢吭声,这才向赵然道:“赵师弟,这种议事很无谓,我也没工夫没心情听下去了,先走一步。”
赵然起身,含笑将郑雨彤送出门外,赞道:“师姐骂得好,骂得解气!”
郑雨彤道:“我是真生气了……算了,我先回小河县了,我可告诉你,他们商议出来的结论你可不许答应。”
赵然笑道:“师姐放心就是,你没看我半个字都没有说吗?”
将郑雨彤送走,赵然回到议事中,坐下后继续看戏。
堂上被郑雨彤骂过的几个人,个个脸色铁青,良久,叶云轩深深吸了一口气,森然道:“虽说身为一名修士,但既然入了十方丛林为道职,就要按照十方丛林的规矩来做事,辱骂上司,这是大过!”扭头问杜腾会:“杜监院,按照总观下发的《馆阁修士履任十方丛林诏》,履任方丈的修士不能依仗修士身份胡作非为,应当记过,履历中记档!”
杜腾会道:“叶都讲消消气,刚才叶都讲也说过,这次议事,参与之人皆可各抒己见,郑方丈也是在表述她的意见。虽然言辞激烈了一些,语气强硬了一些,但考虑到郑方丈是坤道,以前又没有议事的经验,也算情有可原。大家都消消气,没必要和郑方丈较真,哈哈。”
打完圆场,杜腾会又向赵然道:“致然,郑方丈出自宗圣馆,你这个宗圣馆行走还是要出面,劝一劝她,这是道门议事,都是为了道门好,有不同意见很正常,但还要克制一下脾气,行不行?”
赵然躬身:“谨遵令谕。”
堂上一阵沉默,隔了良久,叶云轩道:“这件事情,我是要向云微方丈,向总观盛大都讲禀告的,修士入十方丛林履职,不能任着自己脾气来,还是要有所约束才是。”
顿了顿,又道:“这件事情也揭过去,继续说刚才的话头,我的意思,并不是不论信力,信力很重要,这是头一位的,对此毋庸置疑。我思考的重点,在于怎样才能获得长期、稳定的信力,是只顾眼前,还是谋求长远。杜监院怎么说?”
杜腾会无奈笑道:“还能怎么说?贫道做的是天鹤宫监院,叶都讲的话,贫道自当凛遵,但宗圣馆的意思,同样不能不考虑啊,实在为难之极。”
叶云轩点头道:“杜监院说得也在理,那今日议事,我们便不做结论吧。虽说不做结论,但我以为今天还是很有收获的。道理越辩越明,事情越查越真,充分辩难、深入考察,都是我辈应当坚持的做事之规、行事之法,望各位同道务必坚持下去。尤其是岳方丈、曾监院、聂方丈诸位能够沉得下积年之功,深入各部实地调研,此风当赞。不知杜监院以为如何?”
赵然听得一愣,这是要干嘛?议事不成准备保住这几位的方丈职司么?
杜腾会显然也想到了赵然想到的问题,立刻开口堵话:“叶都讲说得是。岳、聂二位方丈潜心基层,道学造诣又丰,个个都是人才,我是准备重用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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