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然大致看了一眼,一切都还算严整,想必是这些上元县的道士们彻夜打理出来的。于是便按照上元县道院的准备,依此办了个祈福科,为天子祈福,为孝康太后祈福。当然,这种斋醮属于白瞎忙,也就是替裕王表达个心意而已。
斋醮完毕,赵然被请至王府后园奉茶,一边吃茶一边琢磨着,暗道裕王这边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重大消息?
却见裕王向自己道:“方丈的养生功法是极好的,孤习练数月,渐感精力比原先强出很多,大伴、张主簿他们也有同感,前几日杨学士习练之后,回去也说好,这不,今天又有几家的子弟也想跟着一起习练,还望方丈首肯。”
赵然看了看花园边上恭敬肃立的一干人,的确有不少新面孔出现,自己大部分都不认识,于是听冯保介绍。
这些人里有夏阁老的侄儿夏克承、礼部尚书毛澄之弟毛怛、吏部尚书乔宇之兄乔宗、户部尚书甘书同之子甘凤升,林林总总十余位,都是当朝权贵的家人。
冯保一个一个数落了这些人身上的各种“毛病”,听上去似乎都重病缠身一般,他向赵然表示,这些人都要跟随道长学习养生功法以求延年益寿,并且回去后也要传到各府去,为家人的延年益寿打下基础。
赵然自无不可,他这套服气法就是以几个简单的架式为主,辅以最基本的道家呼吸吐纳之法,再配以饮食上的一些注意事项,并不复杂,完全可以随到随学,临时插班,而且勤加练习的确是可以延年益寿的。
于是,十多个人在裕王府后园中排成两列,裕王等第一批学习的站在头排,其余人等站在第二排,从“虎抱”、“左右车轮”、“乌龙摆尾”等架式开始,跟着赵然“一二三四”起来。
学了半个时辰,今天的功课便收功了,赵然想起来一件事,拉着冯保问:“大伴往日常在宫中,贫道冒昧,想打听个人,不知大伴是否方便?”
冯保问:“道长说的是哪一位?”
“是个姓杨的宫女,应当是嘉靖三年遴选入宫的,本名金芳。”
冯保皱眉思索片刻,摇头道:“宫中八千多人,这杨氏女实在没有印象,但应当没有机缘一睹天颜……”
赵然知道这是委婉的说法,意思就是没有被天子临幸过,否则就是有身份地位的妃嫔了。冯保曾为司礼监秉笔太监,如果他都没有听说过,那确定无疑是不在妃嫔之列的。
冯保又道:“嘉靖三年入宫,至今二十五年了,按这年岁,既然未睹天颜,照宫中的规矩多半有几条路,要么做太后、太妃的身边人,要么犯了错进浣衣局做事,甚至还有去凤阳守陵的,当然也有一些会放出来,但这需要机缘……总之是很难说的。既然方丈过问,我便打听打听。只不知这杨氏女与方丈……”
赵然道:“给大伴添麻烦了,这是我一好友的亲戚。”
冯保点头:“明白了。不过方丈也要让贵友做些准备,宫中每年都要死上几十个人,这实在是说不好的事情。”
“明白,只要大伴有心即可。”
到了中午的时候,裕王府备了午宴,请赵然入席,赵然也不推辞,坐在了主宾之位。
席间,杨慎向赵然道:“今年春闱将于二月底举办,陛下已经定了主考和副考,主考为文渊阁大学士徐阶,副考是我翰林院掌院学士马汝骥。”
赵然吃着饭,点了点头,继续听着。
“上月二十二日,徐学士命袁炜和高拱两位侍讲学士整理过去十科的会试考卷。这本也没什么,但我前几日休沐之时偶回翰林院,见袁学士桌上拟了一份草本,对这些题目大肆抨击,建议今年的春闱将所谓大多无用的道经题目删去一半,新增一半四书五经。道长,下官认为不妥啊。”
裕王叹了口气,道:“国本固道,孤也以为袁学士的奏疏不妥。”
赵然点了点头,依旧没有说话。他能说什么呢?三省庶政归还天子,天子想要改弦易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,在春闱中加一些题减一些题,这都是可以预料的事情。真正的大问题不在这里,在于道门大修士决定试行两条腿走路,只要这一点没有改变,下面这些破事就会层出不穷,赵然就算看不惯,也毫无办法,至少在三省这里没什么太好的办法。
在裕王府用了饭,赵然便离开了,继续去龙潭卫找张略,把拜托冯保打听杨氏女的事情说了,然后劝道:“别怪我给你泼冷水,冯大伴说的事情,很有可能会发生,如果连他都打听不出来,你就做好准备吧。该娶妻就娶妻,这都二十多年了,就算是重情也该到此为止了,不能钻了牛角尖。”
张略长叹了一声,低头良久不语。
第九十七章 黎大隐的邀请
从龙潭卫回到京城,赵然收到了黎大隐的飞符,向赵然拜年的同时,询问他有没有时间,说是准备到松藩去见他。
赵然回复,说自己还没离开京城,黎大隐顿时大喜,于是二人约在了秦淮河上相见。
还是阿姜那艘奢华的画舫,赵然向她道:“大过年的还来叨扰,还请嫂子恕罪。”
阿姜飞了黎大隐一个白眼,转过头来笑吟吟道:“若是旁人,奴家自是理都不理的,但既然是赵方丈,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,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欢迎,哪怕是半夜陪大隐这个死鬼,奴家都铁定把他从床上踹下去,扫榻相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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