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然道:“惭愧,这两个月一直在思考京师变乱,想从里头总结些得与失,看看什么地方是我们原本可以避免的,哪些问题是我们可以整改的。而在这些需要整改的问题中,又有哪些是可以立行立改的,哪些是需要制定时间表的,还有哪些是暂时无解的。瞎琢磨了那么久,怎么都能想出些歪道理来,倒让您二位见笑了。”
武阳钟笑道:“哪里敢说什么见笑?你今天讲的这些,我这个直肠子的粗人听得似懂非懂,总之是觉得很有道理就是了。”
许云璈沉吟道:“我和武天师议论了一下午,觉得致然这一套拿出来很管用,将京师中的道录司、元福宫、上三宫、讲法堂都做了有效整合,立意高远,确实非凡。尤其所提庶务中心的定位,很值得思考。我和武天师都对你很是赞许的。”
赵然欠身道:“一点浅见,师伯认可,是弟子之福。”
武阳钟在旁笑问:“你小子忽然扔出这么个方案来,是不是打算保黎大隐?”
赵然道:“黎大隐是个人才,其实弟子以为,三茅馆上至邵大天师,下至陈天师、黎大隐,都是做事的人才。”
许云璈颔首,同意赵然的观点,却道:“我们也都认同三茅馆修士的才干,可发生那么大的事,别人躲他们家都来不及,可你倒好,还主动靠近。别跟我说雪中送炭,助人于贫贱、扶人于危弱那些话,你虽然还年轻,却已是居于人上之位,有了一些声望的……你是怎么考虑的?”
赵然顿感一阵压力扑面而来,压力并非来自许云璈和武阳钟的修为境界,而是他们仔细审视的目光。这目光中带有各种意味,令赵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。
第十三章 位置
赵然脑筋飞转,迅速思索着,应该如何回答才能令这二位满意,一瞬间想出了很多理由,比如拉拢三茅馆,比如借用其才,又比如反击司马天师,还比如黎大隐和陈天师罪不应得……
这些理由,赵然可以张口就来,一二三四五,说得头头是道,但此时此刻,他不想骗自己了,就好像许云璈刚才所言,他已不是小人物,是应天的方丈,是道录司的副印,一手平定了上三宫叛乱,厘清朝堂、废立太子的大人物,为了挽救南直隶千万百姓,他甚至付出了惨重代价。
——好吧,最后一条有些倒果为因的意思。
不知不觉间,他已经在真师堂具有了“备询”的资格,尤其是对于京师事务,他的发言带着很大的分量,连诸位真师们也需要认真对待。
或许,这就是许云璈所说的声望吧。
混到了这个地步,已经不再是当年谷阳县的小人物,有时候,说说自己的真实想法,其实也没什么!
“许师伯,武天师,您二位慧眼如炬,知道弟子有想法,弟子当然也不瞒着你们,二位是弟子的亲厚长辈,也没有必要隐瞒。弟子之所以亲厚三茅馆,实为报恩。
弟子刚至京师之时,与陈天师、黎大隐之辈是有矛盾的,但陈天师不计前嫌,将腹心之地的玄坛宫交给弟子打理,举荐弟子为道录司副印,弟子做的任何事情,他都鼎力支持,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阻挠。
弟子被朱先见组织人手围杀,他立刻主持公道,去惩治朱先见,之后情形有变,又连夜赶往栖霞山,最终被邵大天师下了禁制。
试问,如此作为,当三茅馆落难之际,弟子怎能不保他们?若是弟子眼睁睁看着元福宫被司马云清之流抢走而不发一言,弟子对得起陈天师么?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?
如果弟子有了一点小小的功绩,有了少许薄薄的声望就自视功高,忘却恩义,漠然坐视,那弟子连自己都会看不起。弟子以为,无论到了什么位置,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,做人,总是要有一些底线的。更何况,三茅馆上下人等,并非十恶不赦!”
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,言辞恳恳,令许云璈和武阳钟微微动容,二人对视一眼,各自点头。
观察到这个细节,赵然心中松了口气,正要再捧这两位几句,却听许云璈道:“我和武天师都视你为自家子弟,所以有些话就跟你直说。”
“是,弟子聆听教诲。”
“你很聪明,解决问题的办法多,常常另走蹊径而独树一帜,却又很切中关窍,格局非常大。难得的是,你不是空谈,自己也能沉下心去做事,还相当踏实,我和武天师都看好你,武天师刚才说,想培养你执掌三清阁,但我更想让你接掌雷霄阁。”
“弟子惭愧,能得您二位如此称赞,弟子必定尽力!”
“我们相信你一定会尽心尽力,当然,这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,前提是你能入虚……对了,你折寿四十年,修为上需要抓紧,每一步都不容走错。”
赵然道:“弟子唯一能保证的是,两年内当可神识生婴。”顿了顿,补充道:“只要能让弟子一直为道门做事。”
许云璈和武阳钟都笑了,武阳钟道:“大道千条,你选其一嘛,都听说过的。”
许云璈沉吟片刻,道:“刚才武天师也说了,你今日提出的一揽子解决方案……一揽子解决方案……这个说法很有趣,确实高屋建瓴,令人耳目一新。但你自己考虑过没有,你在里面是什么位置?”
赵然明白许云璈的意思,立刻道:“故此弟子建议将道录司置于总观之下,与省观平级。弟子如今是应天府方丈,应天府规制比旁的州府高半格,相当于省观三都。”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