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寡妇在门口也不方便说什么,只招呼阿媛快些进去。
阿媛进了屋,心头一直回荡着刚才听到邱氏说的那句话,还有她看着自己假意殷切的神情,觉得邱氏与石寡妇的争吵似乎是与自己有关的。
小狼也冲进门来,见自己往日玩耍的地盘被几只正在抓地的鸡占领了,毫不客气地冲了过去,一时鸡飞狗跳。
石寡妇关了门,心下愤然,向阿媛解释道:“这个泼妇!竟然打起你的注意来了。”
阿媛看着石寡妇,皱了皱眉,“婶子,是什么事?”
“这婆娘,想给你做媒呢!说是邻村一个富户,托她来的,说人家不嫌弃你是孤女,只稀罕你是个清白水灵的姑娘,让你嫁过去享福呢。我看她说话没羞没躁,一准儿不是实话,说不定欺负你如今没人做主,哄你嫁过去罢了。是享福还是受气,我看难说!”石寡妇越说越气,“再说你与青竹两情相悦,就算真是不错的人家,那人也必是比不上青竹这般贴心的。老婆子我怎可能应了她,好声好气打发她走,她却当做我好欺负。你刚才也听到她说什么了,说……说老婆子是寡妇,便想让你也孤单一辈子!天杀的,这是人说的话吗?”石寡妇从来对村里人是和善相处的,只是这邱氏是出了名的泼妇悍妻,她的男人王山泉都是拿她没办法的,她今天在石寡妇面前说混账话,石寡妇自是不愿受这欺负的。
阿媛知道石寡妇为了维护自己才受了委屈,便说了几句宽慰的话,哄得她消了气。
石寡妇想到什么,又道:“阿媛,你放心。婶子我虽是拒了邱氏,但你与青竹相好的事,我并未说与她听。婶子知道,你在孝期,不愿让人家落了话柄。与那邱氏,我也只说你在守孝,还不谈婚嫁之事,谁知道,她竟拿这个来怼我!”说罢,心中又是一阵气闷,只怕叫阿媛看了,又宽慰自己,便不显到面上。
阿媛心中感动,石寡妇孤苦无依,如今便把颜青竹与自己当做儿子儿媳一般,事事替他们着想。
又想那邱氏,为何来给自己做媒?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的好心,而是……为了那些田地吧。
吴有德当初把田地放给王山泉家种,每年只收取足够他与阿媛两人吃食的口粮作为租金。
这么便宜他人的做法,实不像吴有德这种贪得无厌之人的风格。
吴有德也绝不是突然发了善心,而是他在村里,甚至周围的村里都臭名昭著,没有人敢租他的田地,生怕他难缠不讲信用,哪怕他最后一再降低了租金。
吴有德挥霍无度,家中物事都被他翻箱倒柜掏空了,但对于剩下不多的田地,他并不打算卖掉,大抵他没有脱离农人的思想,地还是如同天一般大的。
不打算卖,又租不出去,吴有德一时没了主意,最后终于喊话,只要给两个人的口粮,他就租。对他而言,让闲置的田地多少有些进项,那也不亏了。起码省了钱去买粮食,就相当于多了钱做赌资。
这个时候,王山泉便出现了,他用这种方式来租了吴有德的地。
王山泉家是村里的贫户,没有地,只能做佃户。吴有德开出的条件对于他家来说非常|诱|惑,虽知道吴有德人不怎么样,但还是抵不住每年下来能多些收成,多些进项。
如今吴有德死了,那这些地就是属于阿媛的了,是不是还能按照以前的方式来租种,想必王山泉心里是十分没有底的。
毕竟阿媛与吴有德大不相同,她的名声是很好的,若她愿意把田地租出去,相信想租的人是不少的。毕竟吴有德留下的地,位置和土壤都还不错的。
而阿媛是孤女,若她嫁人,相当于这些田地也就跟着她到了夫家,若夫家硬气,这些田地自可替她做主。邱氏替自己做媒,想必已是和对方达成了某种协议,比如,自己嫁过去后,王山泉与邱氏还可以用现在的方式继续租用田地,甚至还可更低。
这对一个贫户来说,乃是莫大的利益。
阿媛心中叹了口气,吴有德虽是死了,但他留下的问题似乎很多。张家的动机尚不明确,但总觉得是在伺机而行。而一向安分守己的佃户,如今也蠢蠢欲动。
王山泉家的租期还未到,到时候田地如何处理,她还可以有一段时间来思考。但张家这处,自己却不得不早做打算了。
阿媛正想着,门被推开,颜青竹担了两桶水走进来,看见阿媛,微微一笑。
石寡妇见颜青竹进来,笑着说了两句,便关好门往自己房里去了。给两个恨不能如胶似漆的孩子多些相处的空间,她是非常乐意的。
阿媛见了颜青竹,忽而心里又踏实了些,毕竟现在她不是风雨飘摇下的一株小草了,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树,可替她遮风挡雨。
阿媛抿唇朝他笑笑,径直往水缸去舀水。颜青竹也撤下担子,提着水桶往水缸走来,两人便又合到一处。
颜青竹将水倒好了,又蹲下来和阿媛一起舀水洗薄荷。
阿媛伸出袖子替颜青竹擦了擦汗,向他絮叨起最近摸索出的做糕心得。
“这日头越来越大了,人的口味也变了,甜腻的东西不爱了。我看做绿豆薄荷糕正合适呢。不过,还是得明早上早起做糕。上次我头天做好了,用瓷罐子装了坐到浅水缸里,第二日糕没坏,颜色也没变,香味却淡了许多。天气热了,我想靠这办法能多做些多存些,没想到还是比不上那现做现卖的好。我不该贪心要多卖,倒该多想着让人家吃了想二回的,不然就浪费这些新摘的薄荷了。”她说着,拿竹筐里的薄荷给颜青竹看,“你瞧,多嫩呢,不用绞汁儿了,直接剁碎了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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