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易之开始以为陛下对自己如此疼爱,对自己兄弟二人如此的怜惜,即便做了天大的事,也不必担心。可是现在他明白,这不过是镜花水月,陛下是没有心的,无心之人,怎会有情?无情之人,怎么会真的在乎自己兄弟二人?
他害怕了,害怕得牙关颤抖,而咬得咯咯作响,他魂不附体地旋身要爬起来,却最后又狠狠地摔下,趴在地上,于是他拼命地蹬着腿,双手要撑着向前攀爬,他爬了几步,却是动弹不得了。
一双靴子踩住了他的脑袋。
秦少游的脚在用力,他的腿就好像钉子一样将张易之钉死在地,张易之挣扎,可是脑子却是动弹不得,宛如一只被人捏住的可笑蚂蚱。
秦少游的目光没有表情,他幽幽叹口气,手里的匕首依旧还淌着血。
其实这个时候的秦少游,他自己也清楚,现在他所做的,并非是复仇,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一柄利刃罢了,一柄天子之刃,为了保证不留隐患,就必须诛杀眼前这个美男子。
张易之哭了,滔滔大哭,口里大叫:“陛下……陛下救我……”
他已彻底疯了。
秦少游狠狠一脚将他踹翻,他打了个滚,仰面对着秦少游,而下一刻,染血的匕首在半空停顿,狠狠刺下,这是一道完美的弧线,弧线的尽头,在一阵金铁入骨入肉的闷响后,鲜血喷射出来,血光染红了秦少游的衣衫,血气弥漫得到处都是,鲜血的主人在剧烈的颤抖,浑身上下疯狂地摆动,最后,他口里喷出血沫,他的眼睛依旧瞪着一个方向,瞪着武则天的方向,那个方向……武则天危襟正坐,风华犹在,高高在上,傲视着殿中的一切。
“陛……下……”张易之发出最后一句的呢喃……身子开始渐渐软了下去……
武则天嘴角含笑,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御案上,她只是轻微地换了个一个跪坐的姿态,仅此而已。
秦少游已经起身,揩干了匕首上的血迹,他一步步地走到了殿中,正色道:“张氏兄弟图谋造反,此乃谋逆大罪,臣一时激愤,失手将此二贼诛杀,行为不端,莽撞至极,有辱大臣之体,已是万死之罪,恳请陛下……恕罪!”
殿中已是鸦雀无声。
虽然文武百官都起了杀心,可是如秦少游这般干脆果断地在此杀人,却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。
而秦少游在此杀人,理由只有一个……那便是得到了圣人的暗中授意,这张氏兄弟此前得到了多少天子的关爱,多少人以为陛下与张氏兄弟的感情深厚,可是现在……
许多人害怕了……
害怕的,又何止是临死前的张氏兄弟。
李氏的宗族吓得面如土色,比如临淄王李隆基,他作为皇孙,也多少得到武则天的一些疼爱,可是现在……他突然感觉到,这些所谓的疼爱就像是陛下疼爱张氏兄弟一样的可笑,自己这个皇孙,一旦被陛下所忌,只怕下场并不会比张家兄弟好多少。
武家的人也害怕了,他们以为武则天乃是他们的近亲,有一样的祖宗,流的是同样的血,可是……这又如何?天子至亲,怕也不过是张氏兄弟的光景吧,他们胆战心惊,开始透着一股不安,个个垂头,无人敢去看武则天。
武则天抿嘴,她莞尔一笑,道:“秦卿方才也说,乱臣贼子……人人得而诛之,既是人人得而诛之,斩杀乱党,又是何错之有?秦少游……朕赦你无罪……”
很轻描淡写,轻得如鸿毛一般。
秦少游道:“臣谢陛下恩典。”
一问一答,事情就已结束。
张氏兄弟完了,而秦少游在这场你死我活的竞争中活了下来,这对秦少游是结束,可是对这个朝廷,怕又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开始……
呼……
秦少游心里一块大石落定。
这时却听武则天慢悠悠地道:“朕身子有些欠安,今日这朝议就到这里吧,秦少游,你留下,其余诸卿告退吧。”
……
大殿之中,除秦少游和武则天之外,空无一人。
甚至连上官婉儿也不见了踪影,却是不知去了哪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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