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这个家伙,偏偏就站到了殿中,却听武则天道:“爱卿是要禀奏什么?”
陈进的心里只是苦笑,却是拿出了十几本国书出来,道:“陛下一见便知。”
上官婉儿忙是将国书自他手里拿了,旋即送到了武则天手里。
武则天则是好整以暇,打开了国书。
第一本……
第二本……
第三本……
一本本的看过去,武则天时而皱眉,时而踟蹰,时而眼眸中带着几分迷茫,看了殿下的秦少游一眼。
当最后一本国书合上的时候,武则天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她眼眸眯着,似乎是在沉吟着什么,最后她眼眸一张,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却是自御案之后长身而起,她突然显得情绪格外的激动,就这么来回踱步了许久,似乎这金殿之上,还不足以令她走动,于是她索性披着凤冠和冕服,径直走到了殿中。
她的身子,与秦少游擦身而过,猛地,她回眸,带着深意的看了秦少游一眼,突然道:“秦少游。”
秦少游身子半旋,作揖道:“臣在。”
武则天幽幽叹口气,道:“在大漠里很辛苦吧。”
秦少游道:“臣负有使命,苦劳是有的,这大漠冰天雪地,荒无人烟,臣是钦使,自然一路上都有优渥,穿着皮裘,到了夜里露宿,帐子里也生了炭火,倒还过的去,不过……便是随臣去的将士是真正的辛苦一些,为了防止敌袭,他们睡觉时,兵不卸甲,这甲被冰雪冻成了冰,甚至于身上的肌肤黏在一起,若是不隔三差五用篝火烤一烤,一不小心,就可能撕下一块肉来。许多人耳朵都冻坏了,这倒也罢了,此后契丹部来袭,为了彰显我大周的威严,将士们随着微臣,在那天寒地冻的天气里,日夜驰行数百里,有人坐在马背上,都险些因为打盹而摔下来。不过……他们虽然也抱怨那险恶的环境,你鬼一样的天气,可是对朝廷,不曾有半分的怨言。”
“臣说一句不好听的话,他们并非是禁军,而是乡勇,一切的用度,不是取之于朝廷,而是由自己和家里、乡里来负担,可是论起忠心,却是比之飞骑也是不遑多让,以往的时候,臣不觉得什么,可是自走了这一趟大漠,才晓得这些人的可贵之处,他们的忠勇,绝不下于臣,也绝不下于这殿中的诸公。”
秦少游这番话,令武则天眉头舒展,她连连点头,秦少游这番话很是得体,既没有居功自傲,反而大大的为自己的部下表功,很难让人产生反感。
他不由迟疑道:“那几个被钦差拘押的人,都叫什么?”
秦少游道:“为首的伍长叫王二,其次便是张勇、梁超二人,张勇和梁超是后来入营的,这个王二,却是团结营的老人,从一开始就在臣的部下效命,他从前有个堂兄,也在营里效命,后来晋州贼军反了,团结营守土有责,与他们作战而受伤,王二还有一个表亲,也在营中,这一家人虽称不上满门忠烈,却也算是一门忠良,王二曾在孟津一战中杀贼立功,也带着一些伤,此后深入大漠,斩杀了几个契丹的武士,他作战勇猛,为人忠厚,却因为奉命巡查可疑的人等,却是得罪了那御史苏静,苏静借此拿了他,陛下,这团结营不比其他地方,凡是在营中的人,十有八九,都是河南府各县的乡亲,那御史苏静,以子虚乌有的罪名动了王二,臣作为上官,若是不闻不问,岂不教人心寒?这些人,都是忠厚老实的人,为朝廷出生入死,最后却被朝廷的御史说拿就拿,要杀就杀,臣斗胆要问,这王二的袍泽,会作何想?”
秦少游这一番话,算是情真意切。
不过……在大家看来,这个借口,似乎还远远不够,再如何声情并茂,也绝不是这样肆意胡为的借口。
只是……所有人都想错了,却见武则天居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,道:“不错,这王二,果是忠义之士,就封为校尉吧,这是朕亲自褒奖他的功绩,不过……就让他依旧在团结营里留任,朕看出了你们团结营的手足之情,这也难怪,你们总能克敌制胜,对此,你满意吗?”
秦少游还未回答,殿中已是乱成了一锅粥,所有人都惊呆了。
这是怎么回事,秦少游拿了御史,这已经是滔天大罪,可是陛下却是转而将那苏静拿的几个官兵来封赏,如此说来,恰恰是告诉大家,这王二乃是大功臣,而御史苏静,居然拿了功臣,岂不是有罪,活该被秦少游拘押吗?
这一下子,莫说是非要置秦少游于死地的李隆基和王方庆讶异无比,便是连崔詧和狄仁杰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当,于是众人纷纷窃窃私语,那李隆基已是魂不附体,他今日实在是冤枉,这秦少游分明是死罪难逃,偏生自己有礼有节来落井下石,谁晓得现是被崔詧和狄仁杰给了一记闷棍,陛下反而表彰了他的部下。
今日的事,当然不能轻易罢休,现在自己的根基已经动摇,若是再放任秦少游逍遥法外,那么岂不是要为人所笑,而一旦堂堂皇孙成了别人眼里的笑柄,那么自己还有什么资格,去和庐陵王争权夺利。
他咬了咬牙,大叫道:“陛下,臣以为此举不可,无论那王二有天大的功劳,这秦少游毕竟……”
他小跑上前,正要拜倒在武则天的脚下,膝盖微微一屈,口里还要继续说什么,猛然一下子,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啪……
很清脆的一个巴掌落在了李隆基的脸上。
这一巴掌下手极重,方才在李隆基正要屈膝,本就重心不稳,于是直接一下子被打翻在地,在这殿中打了个滚,等他昂起头来,便可清晰看到他脸上五根猩红的掌音。
殿中一下子安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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