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官急切地道:“圣人现在束手无策,刚从紫微宫里出来,此时也是茶饭不思,心乱如麻,又让下官去紫微宫里探视……”女官紧张兮兮的样子,低声道:“殿下在撕衣裙哩。”
上官婉儿不由惊住了:“她衣裙都不要穿了。”心里想,莫非真是犯了‘癔症’,就算是假戏真做,也不必把自己衣裙撕了。
女官苦笑道:“撕的是圣人的衣裙,数百件织造出来的凤衣,全都……”女官大叹可惜。
上官婉儿一副了然的样子,这……就难怪了,原来撕的是别人的,她只得道:“好了,你不必去复命了,我去见陛下。”
那女官如蒙大赦,现在陛下在气头上,现在跑去禀告这件事,这不是作死吗?谁知道会触什么霉头?上官待诏不一样,她若是去,圣人总顾忌一些,忙是喜滋滋地道:“多谢上官待诏。”
上官婉儿问明了武则天所处的地方,原来却是凌烟阁。于是忙碎步前去,进到凌烟阁里,便见这大唐二十四功臣的画像下,武则天跪坐于小案之后,案牍上是几本竹简编的书,她似乎没有在看,而是阖着目,身子倾着,手肘抵着案牍,一只手握成拳,支着自己的侧脸,似打盹状。
上官婉儿上前,道:“婉儿见过陛下,陛下……的身子不好吗?是否叫御医来看看?”
第296章 千载难逢
见武则天不答,上官婉儿给一旁的宫娥使了个眼色,那宫娥会意,蹑手蹑脚地出殿去寻御医。
正在这时候,武则天突然道:“不必了。”
武则天抬眸,道:“噢,婉儿来了,怎么样,龙门宫那儿怎么说?”
上官婉儿道:“韦妃说谨记了陛下的教诲。”
武则天的脸上没有表情,缓缓地道:“说来也怪了,他们李家的人,怎么就一个个畏女人如虎,李显这个孩子,连个女人都制不住,将来怎么治天下呢?罢,这是他的事,儿孙自有儿孙福,朕已经够烦闷了,李显将来是要做皇帝的,做了皇帝,再怎样也没什么忧愁的,当真要被人钳制了,那些什么奸臣,不还是得靠着他来号令天下吗?他有一辈子的富贵可享,只是可惜了令月。”
说到李令月,武则天多多少少有一些愧疚。
两次的婚姻,确实都是武则天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,第一次下嫁薛家,不过是武则天借此来拉拢薛家罢了,薛家当年在军中的威望很高,而武则天要夺权,不求薛家能够支持自己,但求他们能够保持中立。等到自己登基,薛家的威望反而成了武则天的妨碍,于是乎,武则天剪除薛家,自家的女儿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寡妇。
做了寡妇其实也没什么,毕竟这个时代的风气开放,改嫁更是稀松平常,倒也无妨。
可是凡事都不能过三,此前武则天还想将李令月嫁给武家的人,最后也是铩羽而归,此事不过是热议了一阵而已,这一次下嫁韦家,本来是好端端的,也算是武则天为自家女儿铺平的后路,谁晓得人还没过门,那韦家就已成了笑话,此前李令月和韦家的事引来了满城风雨,现是各种流言说李令月和秦少游的私情,多半出不了几日,大家又要暗中骂李令月是克星、妖妇了,她要嫁谁,谁就要倒霉。
换做是自己,怕也未必受得了这世间的成见,何况是自己的女儿。
念及于此,武则天更显老了几岁,她巍颤颤地要起来,两旁的宫娥忙是搀住她,她将人赶开,愠怒道:“朕还没死呢。”
起身之后,她走了几步,忧心忡忡地道:“朕唯一担心的就是令月,她和别人不同,她没有安分的性子,可是却未必有不安分的本事,总要给她许一门靠山才好,不能放任自流。她现在寻死觅活的,虽然没有说是怪朕,可是朕知道,她还是埋怨朕这个母亲,婉儿,你怎么看?”
上官婉儿道:“韦家既然不嫁了,不如另寻一门亲事。”
武则天颌首点头,却显得并不笃定:“话虽如此,可是现在令月寻死觅活,却不是法子。况且,现在急着下嫁,只怕又要惹起非议,可是朕的时日已经不多了,婉儿,你知道吗?”
上官婉儿道:“崔家有个子弟,虽是从子,不过……”
武则天冷笑道:“崔詧那老狐狸是不会肯的,即便要娶,也不会在这风口浪尖上娶。”
正说着,外头却有女官飞快过来,道:“陛下,公主殿下要吞金。”
听了这个消息,武则天顿时愕然,旋即心急火燎地道:“拦住了没有,快,速去紫微宫。”
一行人如风一样赶往紫微宫,沿途上才知道李令月哭了一阵,突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碎金就要咽下去,几个宦官眼疾手快,忙是夺下来,李令月怒极攻心,就又晕了过去。
紫微宫那一干女官、宫娥和宦官早就乱作了一团,待武则天到了,李令月恰好幽幽转醒,别看她又哭又闹,这一张眸,精神却是奕奕,只是哭闹着。
武则天只好抚慰她道:“不嫁韦家才好,这姓韦的尽都是男盗女娼之辈,还有……若谁敢胡说八道,朕便杀他们的头,令月,你休要闹了,朕给你寻一门更好的亲事,总不会比韦家要差。”
李令月居然不闹了,道:“这一次是谁,是姓薛的还是姓韦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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