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的杨务廉,早就培养出了一群徒子徒孙,大大小小的工头,多达上百人,这些人都是他在无数次的实践和使唤中精挑细选出来的,有的是跟着杨务廉混了几年的泥腿子,也有一些,是太平学的工学里挑拣出来的敏思好学之辈,所谓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人,杨务廉这个人但凡是遇到工程这种事,便总是专心致志,而且极善于思考,以至于他提拔的人,十有八九,都有这样的品质。
当然,许多他带出来的人,据说私德都不怎么样,也饱受抨击。
好在王琚对杨务廉多有袒护,而杨务廉也是个护犊子的人,因而虽有人捶胸跌足,杨大工头和他的徒子徒孙们,却依旧是风生水起。
近来秦少游透出了口风,似乎有意要压一压风气,尤其是喝花酒、搏戏、贪赃之类的事,要好好查一查,而且还有意放权议事堂,让议事堂的人来查,这倒是让杨务廉收敛了不少。
大抵上,杨务廉是个很复杂的人,他是个实力派,对于建筑和工程,乃至于工具的应用,可谓无人能及。同时他很善于管理,并且确实调教出了一批骨干,而这些骨干所带来的风气其实对孟津的影响也是极大,同样的事,可能需要一百个匠人,可是一旦改进了工具,那么十个匠人就能完成,在实践之中,大家摸清了这个道理之后,也就开始往这个方向努力了。
杨务廉开了头,他改进滑轮,改进水车、风车,改进许多的工艺,下头的徒子徒孙,也每日都在琢磨如何能省时省力,其他的私人作坊从中受到了不小的启发,自然而然,也晓得如此方能节约成本,能赚大钱。
同时杨务廉极擅长于管理,一个大的工程,几千上万人一起动工,哪一个人在什么岗位,哪一个工期必须什么时候完成,这些都需要有精密的计算,否则极容易造成人力的浪费。而杨务廉做的就十分完美,几乎总是能让各种工匠犹如一台机器上的螺丝钉,最后总是能协调完成,不出什么差错和意外。
只是……他的私德,却是败坏的很,如今神策府许多小吏暗暗在流传,他在外头养的妾室,还有青楼里包下的姑娘,只怕五只手也数不过来。
王琚当然也听说过这样的风声,于是见到了杨务廉的时候,这个四旬的汉子,依然精神奕奕,皮肤古铜,如刀削的脸紧绷,一副锐气十足的样子,这让王琚心里开始自我怀疑了,不禁嘀咕:“日日招架那么多女子……他也撑得住?何以……哎……人比人气死人啊。”
心里感叹一番,王琚咳嗽一声,直接进入了正题。
其实洛口运河的风声早就流传出来了,杨务廉早有准备,不过听到王琚确实的消息,他倒是显得很是振奋:“这事儿不难,如今神策府已有了许多修河的先例,积攒了诸多经验,问题不大,只要劳力和户房的钱到了位,给在下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勘探,也就大致可以动工了。”
王琚心说,你当然不难,你只需要埋头修河就可以了,难的在我,与那河南府交涉协调的,却是在下。
心里这样腹诽,面上却不敢表露,因为王琚知道,杨务廉这种小人物出身的人,往往都容易养出一种自尊心很强的性格,这种人最怕就是别人瞧不起他,所以王琚对杨务廉,往往都是连骗带哄,绝不会露出一丝的不屑,否则这家伙惹火起来,却最是容易撂摊子的。
王琚便笑:“此事关系重大,所以非要杨先生亲自出马不可,所有勘探和督工事宜,必须要做到亲力亲为才好,至于户房那儿,肯定不成问题,需要多少钱,一切都好说,人力那儿,我来处置就是。”
……
第442章 武三思必须死
虽是许诺了杨务廉,王琚却感觉更不轻松。
此事的关键,似乎就成了武三思,而武三思的心思……似乎已经不言自明了。
武则天的‘病情’,已是日益加重,说胡话的时候,越来越多,乃至于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。
这位垂垂老矣的上皇,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神采,也早已被病魔消磨掉了所有的雄心,紫微宫一直都寂静无比,以前还前来探视的贵人也不见来了,即便是一些留守的宦官,似乎也开始疏远。
人就是如此,尤其是宫中,留在这洛阳宫的人,绝大多数都是一些老弱,从前对武则天尚有惧怕,而如今,却多是疏远。
如今风头最劲,乃是韦后,而韦家在宫中的人只有一个,那便是韦正德。于是乎,卖乖讨好的人,自然大有人在。
紫微宫的清冷,犹如今夜的月儿一般,凄凄凉凉,似乎遥遥看去,可以看到孤零零的桂影,只是‘桂树’一侧,竟无人踪。
上官婉儿在子夜的时候,总要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到寝殿去探视,外头是一个医官和一个小宦官,都倚在石基上抱头打盹,传出鼾声。
上官婉儿紧了紧身上的狐皮披风,轻手轻脚宛若一道魅影,悄然的入殿。
她将灯笼悬挂于墙壁上的勾头上,武则天夜里怕光,所以宫灯早已熄了,此刻灯笼的光辉洒落进来,似乎是穿不透这幽深和黑暗,却还是朦朦胧胧的带来了一丝光亮。
上官婉儿穿过了帷幔,见榻上的武则天还在熟睡,她如往常一样,小心翼翼的为武则天掖了被子。
近一年来,上官婉儿都是如此的生活状态,虽有待诏之名,可是再无待诏之实,实则成了武则天彻底的贴身女官,端茶递水自然是不必,可是每日清早起来,便随武则天去明堂礼佛,此后便是用一些粗茶淡饭,若是武则天小憩,她便动身去看书,夜半三更时,总是要来瞧一瞧,这种简单和平凡的生活,似乎也已让她变得无忧无喜起来,宛若一个置身于青灯下的尼子,脸上不见任何色彩。
她掖了被子,正待要旋身离开。
身后发出了一声低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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