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乘风这时半梦半醒,温晨曦俯下身给他系着腰带,灯影之下,那雪白的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。柳乘风不禁道:“你身子这么弱,该多休息才是,这么早起来,真是难为了你。”
温晨曦抬眸,莞尔笑道:“晨曦待会儿还能睡个回笼觉呢,倒是你,从此往后就要四处奔波了,就算吃苦流汗也得忍着,这才是真正的辛苦。咦,为何仙儿还没有把米粥送来,我再去问一问。”
替柳乘风系好了腰带,温晨曦便旋身要出房去,柳乘风却一把拉住她,将她揽在怀里,呵呵笑道:“你以为你的夫君去做苦力吗?还吃苦流汗?我是去做锦衣卫校尉的,让别人吃苦还差不多。”
温晨曦的脸却是板起来,肃然道:“夫君,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,锦衣卫里头风闻并不好,有许多徇私枉法的事,可是你和他们不同,你是读书人,不管怎么说,也不要去和那些污七八糟的人同流合污在一起。”
柳乘风立即认真起来,也板着脸道:“贤妻教诲,学生不敢忘。”
温晨曦笑起来,替柳乘风捋平了衣衫,道:“时候不早了,快用过了米粥,早些去点卯,这种事宜早不宜迟,宁愿早些去多等一时片刻,也比迟去的好。”
刚好这时,仙儿端了米粥来,柳乘风狼吞虎咽地吃下,温晨曦一直将他送到门房这边,这时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,天色黯淡无光,两盏朦胧的灯笼在黑暗中点亮,照在柳乘风精神奕奕的脸上,柳乘风不断催促温晨曦回去,温晨曦含笑道:“快上车去,我看着你上了车再回。”
柳乘风撑着油伞上了车,马车渐渐滚动,坐在车里的柳乘风吁了口气,不敢打开车帘去看倚门而望的妻子,心里更加觉得多了一份责任,锦衣卫又怎么样?密探、狗腿又如何?只要能让自己的妻子光鲜体面,柳乘风不介意做任何事。
柳乘风突然觉得,虽然穿越了半年之久,可是他第一次才有了融入这个时代的感觉,因为在这个世界,他的肩上多了几分责任和亲情。
内西城千户所距离温府确实不远,拐过了几条街就到,柳乘风来得太早,天气又是雨丝淅沥,这时候千户所的大门还没有打开,这破旧的衙门在雨夜中,幽深庄肃,让人不敢靠近。
柳乘风索性坐在车里等待,等到天光亮了一些,守更的更夫敲着梆子过去,才知道辰时到了。清早的空气很是宜人,那卫所的大门这时也被人打开,紧接着,有三三两两的锦衣校尉提着锦春刀进出,柳乘风怕太引人瞩目,就下了车,冒着淅沥沥的雨,叫车夫先赶车回去。
深吸了口气,看了幽深的大门一眼,柳乘风举步进去,门口两个锦衣的校尉提刀一拦,道:“什么人,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
清早从这里进出的,都是些熟面孔,守门的校尉多少都面熟,而柳乘风既没有穿戴飞鱼服,也没有配着锦春刀,自然要拦住问话。
柳乘风道:“我叫柳乘风,是来点卯的。”
两个校尉对视一眼,其中一个不禁道:“你就是柳乘风?”
柳乘风淡淡笑道:“正是。”
“进去吧。”这两个校尉同时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,却都将身子挪开,让柳乘风进去。
待柳乘风进了千户所,这两个校尉便忍不住议论起来:“千户大人昨天下午就是为了这个姓柳的砸了一个花瓶是不是?”
“就是他!”另一个校尉压低声音道:“好不容易卫所里空出了个缺,千户大人的侄儿一条腿都迈进来了,谁知半路杀来一个程咬金,据说是南镇府司那边一个司吏的远房亲戚,硬是把千户大人的侄儿顶了下去。其实千户大人那侄儿没顶上缺倒也没什么,毕竟也是个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,只是这事儿,他本来早就打点好了,谁知却被一个老吏逆转过去,这叫千户大人的面子往哪里搁?”
“什么司吏有这么大的手腕?连千户大人的面子都驳了下去?”
“南镇府司的,据说是温佥事下头的老吏,经常往历经司那边走动,在历经司,人家可不看你是千户百户,反倒是那老司吏关系和他们近一些。”
“这个倒是,不过就算有关系进来又如何?到了咱们千户所,从此之后就在千户大人下头做事,往后有他的苦头吃的了。”
两个校尉,又相互对视了一眼,皆露出一副有好戏瞧的表情,会心地轻笑起来。
……
“见过千户大人。”
柳乘风先去签押房点了卯,领了衣帽、佩刀,装束一新之后,已成了活脱脱的锦衣卫了。只是他这锦衣卫与其他人比较起来,却有些不同,身材略显高瘦,眼眸过于清澈,皮肤也过于白皙,英俊的脸上带着些许书卷气。与这千户堂的其他校尉站在一起,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。
坐在正堂上首位置的,正是内西城千户刘中夏,刘中夏在柳乘风行礼之后,却只是淡淡一笑,一双幽深的眸子掠过一丝冷意,脸上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,慢吞吞地抱起茶盏吹着茶沫,却是问边上的司吏道:“昨天下午,有人在下马街殴斗,可有其事?”
司吏别有深意地看了仍然保持着行礼动作的柳乘风一眼,脸上浮出冷笑,随即回答道:“大人,确实有这么回事,不过都是些市井泼皮的意气之争,王总旗没有理会,让顺天府的差役去管了。”
刘中夏穿着锦袍,双目微微阖起,用指节敲打着案牍,慢吞吞地道:“在天子脚下,殴斗的参与者有七十多人,这是大事,这件事还是要过问一下,让王总旗去顺天府提人,好好拷问,说不准能问出点有用的来。”
司吏道: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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