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战国时期,珠玉为上币,黄金为中币,刀布为下币。刀布是刀币与布币的合称。刀币是铜铸的刀形币。布币是铜铸的镈(锄一类的农具)形币,也有钱(一种农具铲)形的,所以也叫“布钱”。各诸侯国铸造的货币在形态、重量上都不相同,如齐国、燕国主要流通刀币。魏国、韩国、赵国主要使用布币。楚国主要使用黄金(分长方形的金版和扁圆形的金饼两种)和蚁鼻(铜币)。
孟说先是一愣,随即哭笑不得,心道:“这一定是筼筜,我派人画出他样貌通缉他,他便干脆来我家中扫走了所有财物作为报复。”
他本来尚不能肯定那持鱼肠剑杀死唐姑果的就一定是筼筜,发生了如此一桩啼笑皆非的事,就完全确认无疑了。又暗道:“此人睚眦必报,当年楚国那样待他,他断无可能再为楚国人做事。”
一念及此,忙安慰道:“财物丢了就丢了,不必烦心难过,我身上还有些钱,你先拿回去用。”命老仆先回家,自己重新回来大堂,道:“屈莫敖推理得极妙,但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——杀死唐姑果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昔日大名鼎鼎的筼筜,你们觉得他在楚国受了那样的待遇后,还会回来帮助太子做事么?”
媭芈沉吟半晌,应道:“孟宫正这个问题问得极妙,这是一个矛盾之处。阿弟前面的推断虽然毫无纰漏,但却有一个大的前提——那就是唐姑果是被刺客背后的主使杀人灭口。但实际上,在发生了那些事后,筼筜是不可能再为楚国任何人所用的,任何人,自然包括大王、太子、公主、令尹,甚至他以前的旧主云梦君。”
屈平也是聪明绝顶之人,得到提示,蓦然醒悟,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,道:“对,对,这一点我没有想到。”
孟说道:“我有一个想法——以往只听说筼筜妙手神偷,盗取财物如同探囊取物一般,从未听过他杀人。而且他本人不参与政事,在楚齐两军交战时盗取齐国将军私物,也不过是为了报答云梦君的知遇之恩。这样一个只为兴趣而活的人,要用金钱收买他杀人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他一定是为了什么特别的物事才重新回来郢都。”
屈平道:“和氏璧?”孟说道:“我认为很可能就是和氏璧。那唐姑果受秦王委托,也志在和氏璧,他对我和对公主手下都没有隐瞒,也许他对旁人也提过,传到了筼筜耳中,所以他伺机杀死了唐姑果,一则可以除去对手,二来也可以嫁祸到公主身上。这般行事,倒也符合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作风。”
屈平道:“不错,应该是这样。孟宫正,想不到你不仅武艺高强,人也如此机智聪明。”
孟说笑道:“哪里及得上你们三位?尤其是屈莫敖的推论精妙绝伦,我不过是因为侥幸才得到的提示。”随即说了老仆来报家中失窃一事。
屈平道:“这一定是筼筜所为了。”忙命仆人去取一些金饼来,交给孟说暂时度日。
孟说道:“多谢。我在王宫住处还存有一些财物,回头我取出来再还给屈莫敖。”屈平笑道:“还什么还,拿去用就是了。我们姊弟跟堂兄们住在一起,衣食无忧,这些钱于我也没有什么用处。”
孟说也是个豁达之人,便道谢收了金饼。
媭芈道:“既然是筼筜杀死了唐姑果,又跟刺客主使并无干系,那么我们又回到了原处,还是分不清刺客目标到底是大王还是华容夫人,纪山行刺一案最终是陷入死胡同了。”
孟说道:“查到这里,也难以进行下去了。”屈平也叹道:“一切只能等后日上朝禀报过大王再说。”
众人叹息一阵,又饮过几巡酒,这才散了。
07
孟说回来家中,却见到门前的槐树下朦朦胧胧地站着一个人影,扬声问道:“谁在那里?”那人沉声应道:“墨者田鸠。”
孟说很是意外,走过去问道:“田君是特意在等我么?”田鸠道:“嗯。孟君,请坐。”居然反客为主,请孟说就地坐在槐树下。
孟说料到对方必是有话要说,便跪坐了下来。
田鸠道:“家父是田襄子。”孟说道:“啊,原来你是田巨子之子,失敬。”
田鸠道:“没有什么敬不敬的,若不是令祖孟巨子青眼有加,家父也不可能当上巨子。我今日来找孟君,是有几句话要问你。”孟说道:“请说。”
田鸠道:“我墨家的根本是兼爱非攻,要全力阻止一切非正义的战争。可而今天下风起云涌,诸侯国互相攻伐掠夺,战乱纷纷,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。你认为墨者该如何做?”
孟说还是第一次从田鸠的言语中听出了音调的顿挫起伏,料想他应该是为这个问题困惑了许久,当即慨然答道:“尽一己之力,死而无憾。”
田鸠道:“好!果然不愧是孟巨子后人。那么,我再来问你,如果有人告诉墨者,只有当强国吞并弱国、统一天下,才不会再有战争,人民才会真正安宁。墨者又该如何做?应该支持强国用武力蚕食其他诸侯国吗?”
孟说闻言不禁一愣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。墨家素来认为攻伐是天下巨害,当然不可能支持强国去侵蚀弱小,可如果真的能做到一劳永逸,又该如何抉择呢?
他沉吟许久,才叹道:“如果各国能够各安其土,各守其境,那该多好。”
田鸠冷冷道:“人人都有贪欲,孟君说的根本不可能发生。”站起身子,掸掸尘土,转身去了。
孟说一时陷入了沉思,抬头仰望——繁星满天,如宝石般缀满漆黑的天幕。星星不似明月,有着阴晴圆缺的故事,可以照见古今的沧桑;也不似烟云,有着虚无缥缈的幻象,足以舒卷人生的感喟;它们只像人的眼眸,晶晶发亮,内中蕴蓄着丰富的感情,懂得微笑,懂得愤慨,懂得欢乐,懂得悲伤,即使背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,也要竭心尽力地捕捉生命中最璀璨的光华。
在如此安详平和的星空下,诸侯为什么不能和睦共处?人们为什么不能友爱相守?他不是墨家弟子,为什么也会跟墨者一样,有这样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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