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静一继续道:“只不过,若你将来做了官,还只是和那些清谈之辈一样,满口都是空话、大话,每日都是只知道花费时间和人凑一起,吟诗作对。从不知脚踏实地,却和某些人一样,只晓得标榜自己是什么清流,那么……你这份天资,便算是糟践了。”
“大丈夫,该立不世功!这也是孔夫子所倡导的,所以历来的圣贤,哪一个不是文能安邦,武能定国呢?倒是那袖手清谈之辈,享受着朝廷的俸禄,每日沉醉在所谓的夸夸其谈之中,不过是一群打着孔夫子招牌的蛀虫罢了。我希望你能做张骞和王明阳这样的人,而不是那些眼高手低的废物。中了会试,名次多少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这并非是你的终点,这不过是人生的起点而已,明白了吗?”
这一番话,张静一说的很有底气。
针对这明末的现象,张静一早就他妈的想说了。
只是……若是从前他这个锦衣卫百户这样肆意地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,还不知要被多少人笑骂,说他如何的不知天高地厚呢。
可现在……不一样了,哥们我现在很有底气啊。
刘若宰等人听到这番话,真是又气又怒。
这狗东西……他在拐弯抹角的骂人。
这是羞辱我们读书人,还是直接当着他们的面!
他们羞愤难当,很想站出来,狠狠的反驳,狠狠地嘲笑一通。
只是今日……
他们一个个作声不得,就好像张静一拿着臭袜子塞住了他们的嘴,然后给了他们几个耳光,他们却动都不能动一般。
可有的人,比如管邵宁,却很用心地听着,他是信任张静一的,知道张静一不会害自己,仔细咀嚼了张静一的话之后,便心悦诚服地作揖道:“谨遵教诲,恩师大德,永世难忘。”
张静一此时又叹了口气道:“尤其是不要学这些人。”
说着,手伸出来,指指点点,最后手指指向了刘若宰。
刘若宰见状,羞愤难当得真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张静一则是微笑着道:“如若不然,中了进士又如何,一门十个八个进士也能如何?盛传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所谓文名又能如何?这天下的苍生百姓,过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之后,便不会再记得他们的狗屁文名。天下人所铭记的,永远是那些保卫天下太平,能让他们吃饱饭,穿好衣的人。什么狗屁文名,不过是相互吹捧罢了。好啦,不说这些,说了生气,倒显得我张静一小鸡肚肠,看不得这些读书人一样。你只要记着,我不是看不得,只是瞧不起,国家养士,时至今日,竟成了养猪……每每念及此,实在令人深感遗憾。”
说着,背着手,吐出了两个字:“走吧。”
“噢。”管邵宁很认真的点点头。
经过了张静一的这一番话,他突然也觉得,好像中了一个会元,也没有那么牛逼。
这只是人生的起点而已,干大事……只是中了头榜头名,很了不起吗?
张静一的这一番话,反而让管邵宁茅塞顿开,若说此前,他口里叫张静一恩师,只不过是想出一口恶气,可现在……他倒觉得自己受了不少的教诲,值了。
这些话,寻常的读书人听来,当然嗤之以鼻。
毕竟,他们的价值观已经长成,且已固化。
可管邵宁不同,他出身贫贱,尝过挨饿受冻的滋味!既然四书五经这么有用,那么像他这样的人,又怎么会挨饿受冻呢?
说到底,圣人的教化……显然并没有太大的用处,天下出了这么多名士,对这天下的苦难,也没有多大的用处。
而真正该做的,确实是要做张骞和王阳明那样的人,不……重要的并非是去学他们的学问,而是去将他们做榜样,也立下一番功业。
张静一抬腿一走,管邵宁也不再留恋这榜单了,甚至连多看都不愿意多看,会元所带来的荣耀,也只是那一刹那而已,他现在鼓起精神,转过身,没有回头看一眼,朝着张静一踏步而行,朝着远方走去。
只留下一群脸色骤变的读书人。
还有那刘若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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