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启皇帝顿了一顿,又继续道:“今岁的情况,朕不说你们也清楚,关中大旱,流寇四起,可是辽东的钱粮告急,朕是想方设法,筹措了无数的钱粮送出了关来。你们要多少……朕不敢不给,可是……朕问你们,给了这么多的钱粮,你们说你们修城,说你们练兵,说你们发饷。这城修成了什么样子,朕是亲眼所见,呵……就这些土疙瘩,你们花费了多少?还有饷银,将士们到手的钱粮,又是多少?为何到现在,还有军卒欠饷八个月之久?朕难道八个月的钱粮,也拖欠了你们的吗?这些钱粮,都去那里了?你们一文一武,一个是巡抚,一个是总兵官,想来一定很清楚吧。”
袁崇焕听得冷汗淋漓,他突然意识到……天启皇帝口里所说的不信任宁远的文臣武将,看来是发自内心的,而并不只是单纯的斥责。
天启皇帝随即抬高了音量,大声道:“就算朕退一万步,朕不说这些,朕就说一说这义州卫,义州卫……到底有多少士卒,有多少人吃了空饷,为何并不册中本该有的战马,朕一头也没见到。这些兵,这些马,还有钱粮呢,去了哪里?”
这样的问题让他袁崇焕此时如何答,最后托词道:“臣……臣会彻查。”
天启皇帝大笑道:“彻查?哈哈,你在这辽东这么些年,难道会不清楚吗?何须彻查呢?你上奏疏,敢打包票,说什么五年平辽,后来又说三年平辽,还说什么辽东局势,你成竹在胸,了如指掌。可现在,朕来辽东才几日便知道的事,你这堂堂巡抚,封疆大吏,却还需要彻查。”
说着……
天启皇帝已是勃然大怒,直接抓起了案牍上的茶盏,狠狠地摔在了地上。
哐当……
茶盏落地,顿时摔的粉碎。
袁崇焕、满桂等人心中一沉,此时心也随着这茶盏的碎裂噗通跳起来。
袁崇焕便只好叩首道:“陛下……臣……”
天启皇帝愤怒地咆哮道:“你们这是将朕当做了聋子,当做了瞎子。你们以为朕就这般的愚昧无知,可以全由你们糊弄的吗?你们以为……朕投鼠忌器,就不敢奈何你们了吗?”
这连番的质问,已让袁崇焕有些慌乱起来。
他没想到面圣的时候会有这样的局面。
满桂等人一时也有些慌了,不知所措。
天启皇帝继续冷笑道:“现在你们要辞官,这很好,也算是遂了朕的心愿,朕可留不得你们,可……账总是要算清楚的,这笔账不算清楚,你们就想要安安生生的回家做富家翁,还想着颐养天年,想着含饴弄孙,是吗?”
“臣……”袁崇焕努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。
天启皇帝却是歇斯底里地道:“休想!不说清楚的,一个也别想走脱!”
满桂越发的慌乱了,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扫视袁崇焕。
袁崇焕此时眼眶已是红了,话说到了这个份上,这不是君臣反目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