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眼看着就要到达京城,倒是许多人都抖擞了精神,毕竟这一趟实在是劳心劳力,许多大臣的身体已是吃不消了。
试问谁跟天启皇帝这昏君一般,晚上不睡也浑身是劲?
只是去的时候,许多人兴致高昂,可现在回朝时,更多人却是心事重重。
当夜……就在淇门镇附近扎营。
黄立极与孙承宗二人,照例吃过了晚餐,先去大帐一趟,看看陛下那儿有什么吩咐,若是陛下不待见,二人落了个轻松,往往会围着营地走一走,权当散步。
这两个当下内阁的大学士,被人誉为宰辅,可此时,却都各有自己的心思。
闷头走了很久,黄立极突然道:“孙公……这一趟在外,你意下如何?”
孙承宗倒是坦然道:“大受震撼,但是又看不懂。”
黄立极不由苦笑道:“英雄所见略同啊。老夫无论如何都不明白,为何这经术为治术的老办法,怎么现在就行不通了呢?反而是一些人,用那等……花里胡哨的东西,倒还弄出了一些样子。”
孙承宗抿嘴微笑。
黄立极看了他一眼,总觉得这笑里必有深意,于是道:“你笑什么?”
孙承宗道:“要听实话?”
“我与孙公,还需虚礼客套吗?”
“那老夫就说实话吧,自秦汉以来,这天下可有哪一家一姓,可得三百年天下吗?”
黄立极万万没想到,孙承宗一开口,就是如此尖锐的话题。
他这时倒是忍不住希望孙承宗说假话了:“孙公的意思是?”
孙承宗先是叹了口气,而后道:“大明的国祚,已是十分绵长了,能坚持到今日,不易啊。可是往后还能坚持多久呢?老夫不知道,不敢知道,也不敢去想象。历朝历代,用的都是经术治天下,可现在回顾来看,经术这一套,确实吊不了多少的气了。”
“其实陛下是极聪明的人,他也看出了问题所在,这天下和人一样,总有生老病死嘛。而如今,大明老了,病了,重病缠身,老夫在诸经史之中,找不到药方,资治通鉴里,也寻不到可医之药,那该怎么办?说是病急乱投医也好,说是另辟蹊径也罢,总而言之,病要治,不治是不成的。其实老夫也不知……这般下去,是什么样子,可老夫却总觉得,与其眼看着大厦将倾,倒不如试一试这一记猛药……哎……我生来便是明臣,长也长在大明的天下里,实在不忍到了老夫将死之前,竟还要受亡国之痛啊。”
“问题是这是一记猛药。”黄立极压低了声音:“百官的气氛,孙公是看到了的,多少人如丧考妣,痛不欲生啊!”
说到这里,黄立极左右看了看,更往孙承宗身边靠近了一些,把声音低得更低地道:“孙公,陛下这是坐在了王恭厂里啊,一不留神就……轰隆……”
孙承宗背着手,脸色凝重道:“老夫自然看出来了。”
黄立极便又道:“那么孙公不为之恐惧吗?”
“当然恐惧。”孙承宗道:“所以你我之辈,才要小心堤防。”
黄立极点头,虽说二人达成了共识,不过依旧心事重重。
却在此时,突有快马疾奔而来。
孙承宗一见,却是前营的勇士营人马。
于是喝住:“什么人,要做什么?”
这人一看孙承宗,便立即朝着这边奔来,而后翻身下马,上气不接下气地道:“报……急报……前头的勇士营前锋……遇袭了……勇士营上下近千人,已遭围困……”
这人拜倒在地,随即嚎哭道:“统统被围杀了个干净……小人,小人……奋不顾身才杀出了重围,特来……禀明陛下,陛下速走。”
孙承宗和黄立极先是面面相觑,随即脸色都凝重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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