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实上,他是彻底慌了,满脑子都是自己儿子的安危,又害怕引火烧身,最终烧到自己的身上,此时哪里有方才的凛然正气?
张静一道:“你什么都不知情?”
“不……不知道。”他矢口否认,而他也知道,他只能否认。
张静一笑了笑,道:“这样看来……你只是教养无方了。”
薛贞低垂着头,此时脑子开始拼命的运转,在短暂的慌张之后,毕竟身居高位之人,虽心头依旧有着慌乱,此时却已经在心里开始权衡起利弊来了。
张静一随即却道:“既然你什么都不知情,显然这些案子,你的儿子薛正就是主谋,依大明律,他为主谋,数罪并罚,当是什么罪?”
这一下子,却如晴天霹雳一般,让薛贞稍稍恢复的理智,又再次崩塌。
张静一见他不答,便道:“你不说,好,那我来说,此罪甚大,所以……问斩,抄家,对不对?”
“他只是个孩子……”薛贞惊叫道:“如何能是什么主谋?”
张静一这下是忍不住的笑了,不禁道:“他年龄比我还大呢,竟也是孩子?你们薛家……看来五行缺孩啊。”
这是一句讽刺的话。
可听在薛贞的耳里,却又是另一番滋味。
张静一不慌不忙的样子,接着道:“不过,你儿子只是问斩,倒也不急,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,现在我们该来审一审你了。”
薛贞又慌了,连忙道:“什么……什么意思。”
张静一道:“上午的时候,你的儿子薛正便已被拘押,他已承认,你们薛家这些年来,日进金斗,薛部堂,你说……你一个刑部尚书,每年的薪俸和宫中的赏赐却是死的,我来问你,你们薛家……哪里来的这么多财产?”
薛贞万万没想到……自己的儿子……
这一手实在太厉害,顺藤摸瓜,一个个的收拾,问出新的口供……
他慌忙着想要掩饰。
张静一此时继续道:“你不必狡辩了,你以为我张静一只轻信你那逆子空口白话?实话告诉你,一个时辰之前,你家的账房和主事,都已请去了北镇抚司,该说的,他们都已说了,你们不是一直喜欢引用律令吗?不是口口声声祖宗成法吗?那么,我也用一用这祖宗成法,太祖高皇帝曾说,尔俸尔禄,民脂民膏。平日里……你总是对人说,现在朝廷内忧外患,陛下还与民争利,侵夺人的钱财,这话,是不是你说的?”
“你看,你自己也知道国家已经内忧外患,可你这钱财,又是搜刮来的哪里的民脂民膏?百姓们已活不下去了,倒是你这刑部尚书,快活的很,那你说……是谁在与民争利?你尚且知道……民脂民膏四字,可见你绝不是无知,而是明知国家艰难到这般的地步,却还肆无忌惮,有恃无恐,搜刮民脂民膏,若是照太祖高皇帝的大诰中论罪,理应剥皮充草,以儆效尤。尤其是你身为刑部尚书,知法犯法,更该从重惩罚!”
薛贞听罢,脸色苍白,惊慌大叫:“你这是栽赃,是污蔑……是污蔑……”
张静一眼带嘲讽,笑着道:“是否污蔑,自有定论,你以为我是来和你逞口舌之快的?我收押了你薛家这么多人,你以为这些人是怎么拿住的?我张静一行事,光明磊落,所以……实话告诉你,你家已被抄了……”
被抄了……
一个个的噩耗,根本不给薛贞任何反应的时间。
当他还想着怎么给儿子脱罪的时候,却没想到,张静一早就预备了大量的人证物证,连书童和顺天府的人都已拿住了。
当他还想着如何狡辩,想办法营救儿子,从轻发落的时候,却没想到,张静一已经开始追究自己了。
当他还想着为自己辩解的时候,结果……直接被抄家了。
“我乃刑部尚书,你擅抄我家?”薛贞厉声大喝,脸上换上了滔天恨意。
张静一泰然道:“你是刑部尚书,就更该知道,你所掌握的,乃是天下的刑名,此等重责,俱为你一人所系,现在传出你贪赃枉法,锦衣卫彻查,当然是责无旁贷。当然,为了追求公正公平,所以……我也绝不冤枉你,在抄你家的时候,我还特意请了刑部给事中,大理寺少卿,都察院的御史同去,不只如此,还请了数十个百姓,一同去见证,好让他们知道,我张静一不似你这赃官一般,栽赃构陷,徇私舞弊!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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