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张静一又道:“在这辽东,若是不加以节制,十年二十年之后,就遍地都是石崇了。辽东这些年,可谓是一日千里,数不清的矿石、土地产出,都为我等所用,可我们在此经营和发展的目的是什么?我们推行新政,建立了这么多的作坊,开垦了这么多的农地,难道只是为了纯粹的推行新政,为了更多的产出吗?”
“任何的产出,都是为人服务的,而不是纯粹为产出而产出,现在的问题就在于,推行新政也好,产出也罢,到底服务的是什么人,唯有如此,我们的新政才有意义,倘若效仿当初的大明,难道关内这等物华天宝之地,每年的产出还少吗?每年生产的丝绸,生产的名贵瓷器,数都数不清,却为何到头来,连一个建奴都解决不了,为何会遍地流民,会有李、张人等席卷天下?”
李定国听罢,心里猛地一震。
其余之人,也不禁面面相觑。
张静一道:“所以要有宗旨,有纲领,要永远清醒,我们今日所为,目的是什么,尤其是要明确,新政到底是为了更多的产出,还是以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。还要确定后来之人,倘出现石崇、王恺这样的人之时,可以如今日,有人拿着枪炮去教他们如何做人。”
李定国等人便忙道:“还请恩师赐教,如何做才好。”
张静一顿了顿,沉吟道:“成立一个同学会吧,组织起来,给这同学会拟定一个纲领,确定一个目标,再慢慢的用你们这些年的体会,慢慢去充实一个理论,军校有一个好处,那便是军校的生员,多数还是贫家的子弟,真正的大富之家,只怕也不屑从军去拼命。”
“当然,这同学会也不能纯粹的吸收军校的生员,优秀的匠人,还有其他学堂的生员,都可吸收,要组织起来,不只要在军中,还要在锦衣卫,要在许多作坊,在学堂,以及在官府之中,都要招募志同道合者……当然,这是大事,到底怎么弄,我也没有太多的主见,因而才叫你们来,集思广益,你们有什么想法,都可摊开来,大家商量着来办。”
“此外……”张静一想了想,接着道:“这些年来,我也积攒了不少的财富,这些银子太多了,将来真论起来,我张家才算是石崇、王恺,那么不妨……我会拿出相当一部分身家出来,当这同学会的会产。”
“今日就点到为止,你们是从辽东各地来的,此番来了旅顺,别急着立即就走,不妨就在旅顺,多走走,多看看,让你们在此多走多看,并非是让你们去感慨旅顺的发展之快,而是去想一想,在这个过程中,衍生出了什么问题,多去思索,且看看是否有解决之道。”
这番话,无疑是一个震撼弹,李定国人等万万没想到,恩师有这样的打算。
他们不自觉地看看自己身边的伙伴,顿时已明白,恩师选择自己这些人,是有其目的的。
李定国极是认真地道:“学生人等明白了,一切以恩师马首是瞻。”
张静一却是摇了摇头道:“说了是集思广益,大家畅所欲言,拟定出一个初步的章程,而后再讨论删减,现在确实是急迫了一些,一个月之内,拟出章程来,是否可行?”
刘文秀慎重地看着张静一道:“若有什么建言,都呈上来给恩师吗?”
张静一道:“可以先成立一个章程拟定委员会,先推一些人,对所有的建言进行审核,当然,推举什么人,你们自己拿主意。”
第八百零五章 圣贤
张静一此番决心颇大。
做任何事都要未雨绸缪。
辽东的未来已经可期。
只是将来这辽东是谁之天下,却是张静一一直犹豫的问题。
经历过明末乱世之人,大抵都会产生两种价值感。
一种是人命如草芥,放眼看着四处的杀戮,见这血流千里,便滋生出了麻木之心。
既然人命不值钱,既然别人的锥心之痛本是理所当然,那么自是宁教天下人负我,不教我负天下人。
因而,乱世盛产的多为枭雄之辈,他们的血早就凉了,心也早就刚如坚冰,他们尔虞我诈,谋算一切,一切都以自我的利益为最终的考量。
正因为如此,天灾之后,总是人祸,人祸的根源,恰为这些一切以自己利益为准绳之人。
却殊不知,历朝历代,这般的枭雄,又有几人可以善终,就如当初第一个提出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也之人一般,当他手握大权之时,耀武扬威,固然可以不可一世,他可以大开杀戒,可以将皇帝如猪狗一般的揪出来,随意屠杀为乐的时候,想来一定想不到,这世上终会有第二个、第三个、第四个兵强马壮之人,将他和他的子孙揪出来,而后碎尸万段。
所以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。
历史上,曾出现许多的圣贤,这些圣贤四处奔走,推行自己的主张,某种程度,就是希望建立一套秩序,遏制前者,因而,乱世出枭雄,往往也出圣贤。
诚如当初孔子礼崩乐坏之后的感慨,继而希望根据周公的礼法,推行出一套新的礼制,让人们不去通过兵强马壮的杀戮来决定高低,而是妄图建立一套礼制来决定人的高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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