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致元一笑,道:“那也不尽然。你有多少银子往里填?你拿出来那一千两怕是杯水车薪罢……”
赵然心道,还真不是杯水车薪,至少包揽谷阳县所有高利贷的债权转移是没什么问题的。他先前之所以对外宣称是一千两,其实不过财不露白而已,按照他的实际打算,如果这件事对培育功德力较为有利的话,别说一千两,上万两都愿意往里投。
见赵然有些支支吾吾,宋致元讶然:“赵师弟,你不是准备往大里做吧?”
赵然硬着头皮试探:“监院师兄,若是师弟我弄到银子,比如,一万两或者两万,去做这个善金,会不会把所有人都得罪了?”
宋致然呆了呆,不敢置信地问:“一万两?赵师弟,你哪儿来那么多银子?”旋即又恍然:“莫非是馆阁之地对青苗仓有所不满?”
赵然嗯嗯啊啊含糊道:“师弟我实在是可怜那些穷苦百姓,因此有这么个打算,想要和几个馆阁之地的朋友借钱来办这善金,并非馆阁之地对青苗仓有什么不满——他们整日忙着修练,哪儿有工夫关顾此等俗事。”
宋致元释然:“也是……”随即又啧啧叹道:“师弟和馆阁之地的那些仙师们当真有缘,如此大笔银钱的出入……”
“师兄,你说我这事儿能做么?”
“赵师弟,若是你想个人做些善事,这善金也不失是个好办法,但,还是别做大了为好,每年相助个几户,传传你的善德便是了。你这善金若是做大了,大户豪绅便得不到田地,衙门里也收不到利钱。先不说官府和大户豪绅们会视你为敌,就连咱们无极院这些师兄弟们,恐怕你也不好交待。”
“可……师兄,这土地兼并一旦成为风潮,农户无地可耕,天下迟早会大乱的。”
“师弟,别说你,就连师兄我,无极院监院,看上去在谷阳县是个人物,但放眼天下,哪里有资格议论天下大势?有这闲心,多读几本道经,多教化几个世人岂不更好?赵师弟,师兄我不拿你当外人,这才苦口婆心说这些话,你定要谨慎才好,一个不留神,便是身败名裂之局!”
宋致元这几句话已经相当重了,果然是拿赵然当自己人,赵然也确实感受到了他的好意。不过一想到为阖县农户行善积德,功德力不知道能涨到什么地步去这个巨大诱惑,他就忍不住想坚持下去。
仔细琢磨了片刻,赵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。如果他仍旧按照原来的方式设立善金的话,会将谷阳县所有有实力的阶层尽数得罪,不仅事情做不下去,恐怕自己安危都会出问题。既然如此,那就把敌人和朋友区分开来好了,把自己的阻力尽量减小,或许这件事情的难度会降低一些呢?
在青苗钱这个项目上——姑且称之为“项目”吧,既得利益者共有三方,即道院的道士、官府的官吏以及地方豪绅大户,被剥削的则是自耕农。赵然想要改变这种状况,必然触及部分人的利益,现在的问题是,把谁作为朋友,把谁作为敌人?
赵然只是稍稍思考,便有了主意。道院方面肯定是不能损害的,官府这头,暂时也不能得罪,那么剩下的,只有豪绅大户了。
其实认真说起来,豪绅大户和官府、道院都有或深或浅的关联,不可能分得那么清楚,但至少,在表面的层次划分上,与官府和道院是有所区别的。赵然暂时想不到让豪绅大户和自耕农共赢的办法,所以很对不起,只能得罪他们了。
当宋致元询问赵然究竟想要怎么做的时候,赵然的回答就是,将豪绅大户从这场游戏中踢出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