诸致蒙这两天对赵然可谓知无不言,赵然猜想,这位老兄大概是因为可以找他诉苦的原因,所以才显得颇为亲近。当然,这里头也不排除周雨墨没有和赵然再有什么书信往来的缘故,大概在诸致蒙的心中,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,所以交流起来比较契合。
临走时,诸致蒙欲言又止,赵然忍不住询问,诸致蒙于是开口道:“我问过师父,他说你资质尚佳,只可惜是废根骨,所以无法携你入门……但你的确是可以修行道法的,只不过进益上多多少少会有些障碍。他还说,你的事情他有所了解,我想,可能是卓家两位师叔和他谈起过吧?师父说,再过一段时间,有机缘的话可以试着再用一次散骨丹,看看能不能正了根骨,这件事情我会帮你留意的。”
第四十七章 刺杀案后十日
面对诸致蒙的好意,赵然为之一怔,旋即忍不住有些感动,向诸致蒙道了声谢。
诸致蒙又道:“之前最好先尝试着修炼入门道法,也不至于耽误下去。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几本道书,你也学学?”
赵然道:“大卓、小卓师叔给过我道书了,一本《上清诀》,还有《正一符法》和《制器谱》。我正在学,只是不知该去何处配授箓职,两位师叔说会帮我想办法的。”
“那就好,有空我给你写信,到时候你可以通过西真武宫三都渠道给我回信,他们可以和华云馆直接联系。有什么不清楚的,可以在信中问我。我知道你于学习一道很有天分,但我毕竟身处华云馆中,若是连我也不懂,可以帮你向我师父或者其他师叔、师伯询问。”
诸致蒙随梁法师离开了,前来松风岭的各处道门及官府人等也渐次散去,赵然跟着无极院众人返回了无极山,回去后便倒头大睡了一觉——这几天他确实累得够呛,不是身体上的疲倦,他修炼功德已经初具成效,好歹身具法力,这点疲劳完全不在话下。他的累主要在于心里,更在于对自己未来前景的迷茫。
从见到张监院尸身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,自己力主施行的青苗钱改革一事,恐怕推动不下去了。甚至能不能继续在谷阳县维持下去,他对此都完全没有信心。
这两天他得了空闲便会盘算,自己马上就要着手进入“炼精”一关,按照道士境的修炼手段修行,需要的功德力不在少数。第一要务当然还是希望能够维持住谷阳县的青苗钱新政,这项治策给他带来的功德力回报是极其丰厚的。
如果维持不住的话,他就退而求其次,将主要精力投注在开荒一事上,他预计这件事可以带来的功德力也不会太少,或许可以满足修炼所需也不一定。
张监院被刺之地就在谷阳县境内,这件事对于整个无极院的道士们绝对算得上无妄之灾。虽说此刻已被推断出是佛门妖僧,非是无极院可以应付的,但无论如何,作为统管全县道门事务的无极院推卸不了应该承担的责任。因此上到监院宋致元,下到普通的念经道童们,包括金久在内,都很是惴惴不安,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处罚。
为了尽力将罪责减轻,整个无极院都行动起来,封锁道路关卡,走村串户查访线索,甚至很少有的展现出了强势的一面,直接将谷阳县三班衙役和弓手的调度权拿了过来。
身为方堂方主,如果说无极院真要挨板子,那么第一板子打的是监院宋致元,第二板子肯定会落到赵然屁股上。一连十多天,赵然都在为破案一事辛苦奔波,他倒不是害怕挨板子,而是因为心里隐隐有一层负疚感。
如果不是他力主青苗钱改革,如果不是为了参加他建言的“现场办公会”,张监院就不会此时前来无极院,或许就不会被刺杀在松风岭。每当想起那个只见过两回的老道士,每当想起这个老道士对自己的鼓励和希冀,他都会忍不住感到内疚。
除了内疚之外,赵然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,他直觉中认为,此事和张监院强力推行青苗钱改革一事有关,否则怎么会如此凑巧,刚好在准备推广改革的时候被刺于中道?而且张监院就算位高权尊,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十方丛林的监院,是一个“俗”得不能再“俗”的老头,他和佛门和尚有什么恩怨,会引来一个修行界的刺客,甘冒奇险将他刺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