念及于此,婉儿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冷笑,她微微眯起眼眸来,人都是有逆鳞的,婉儿就有逆鳞,一个是她曾相依为命的弟弟,自曾祖获罪之后,上官家遭难,她则被充入宫中,自己那嫡亲的弟弟也在外遭了不少的罪,婉儿绝不能容忍有人对自己的弟弟有什么企图。
“回宫吧。”外头的人马还在静候上官婉儿的吩咐,上官婉儿懒洋洋地道,她的逆鳞里有她的弟弟,可是还有谁呢?上官婉儿猛地想到这个,那脸上凝成的冰霜顿时消融一些,却又旋即露出了一丝哀怨。
……
待上官婉儿回到了宫中,迎面恰好有个女官自紫微宫来,那女官脸上惊骇莫名的样子,道:“上官待诏,大事不好了。”
上官婉儿镇定自若地道:“出了什么事?”
“公主殿下……自尽了……”
上官婉儿的脸色先是一变,很快又恢复正常。
“哪个公主?”
“自是太平公主殿下。”
听到这里,上官婉儿倒是心里平静得很,李令月会自尽,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,上官婉儿宁可相信韦氏成了温柔的妻子,也不愿意相信李令月会如此想不开,对这位公主殿下,上官婉儿实在是太了解不过了。
“人……救下来了罢?”
“是呀,是呀,幸亏发现得及时,殿下脸都红了,一口气差点没有吊上来,脖子上还有一根猩红的勒痕,让人看了都是触目惊心,放了下来便滔滔大哭,说是此先奉了圣人的命嫁去了薛家,本来说好女不二嫁的,心里存着相夫教子的心思,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嫁鸡随鸡,谁晓得薛家获罪,从此成了未亡人,此后圣人又让嫁去韦家,殿下又说,这是身为人女的命,父母之媒,也不敢说什么,结果却惹得非议四起,如今连夫家都辞了婚事,自此声名狼藉,让人取笑,遗臭万年,这辈子都不能安生,下辈子还要遭人取笑,说是不活了,活着也没甚意思,不如死了干净,也好显出自己的贞烈,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,她还念诗哩。”
“啊……”上官婉儿满是惊讶地道:“念的什么诗》”
“南山有乌,北山张罗。乌自高飞,罗当奈何。乌鹊双飞,不乐凤凰。妾是庶人,不乐宋王。”
“……”上官婉儿哭笑不得,这诗出自战国,说的是宋国君主宋康王的门客韩凭,娶妻何氏。何氏非常美丽,宋康王想把她占为己有,诬陷韩凭罪名,将他送去做苦工。何氏知道宋康王的企图,才写下这首诗,表明自己从一而终的志愿,不过……这诗自李令月口里出来,总是有些怪异。
虽是女官,不过终究还是女人,这女官总还是带着几分八卦的心思,说起这样的事来,真是绘声绘色,她继续道:“圣人吓了一跳,忙是请了御医去诊视,将太平公主殿下又接到了宫中来,太平公主只是在榻上哭,周围的人都是束手无策,圣人几番劝她,说是再择良媒,公主殿下一会儿又说要剪断了青丝,圣人见如此,便答应她,说是可在宫中暂时修一座庵,且让她静养……”
“谁晓得殿下又哭,说是剪断了青丝也堵不住人言可畏,还是死了干净。”
上官婉儿愕然,立即想到,李令月多半是要以做尼姑为要挟,偏生她是病急乱投医,竟是忘了陛下乃是好佛之人,对女儿做几年尼姑,竟是勉强答应。这一答应,可怎么成,李令月立即层层加码,这下是非要‘寻死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