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不是瞎子,谁都看得出来,平日沉默寡言的霍大君,现在这样一反常态地扑腾入海,为的,自然就是前方码头处的那个陌生女人了。
“兄弟们,有热闹看了,赶紧的,追――”
汉子振臂吼了一声,水手呼啦一声散去,掌舵的掌舵,转帆的转帆,永乐号急急追赶而上。
霍世钧却没注意到身后,他的全部感官现在都只集中到前方的那个女人身上了。从他现在的角度看去,她便宛如海中央的幻相,仿佛一个浪头打去,这人影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更焦急了,恨不能身有上古神话中天地神祗的力量,劈水为道,让他踩着实地朝她发足狂奔,一定要在她消失前,将她紧紧地抓在手中。
他终于游近了她,看得清清楚楚。她站在浅滩的海水里,面上沾着不知道是泪还是海水的晶莹珠子,笑着望他。
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,仿佛眨一下眼,她就会消失。他感觉踩到了实地,刚站稳身体,被身后卷来的一道浪花推涌,猛地发力朝她奔去。
“柔儿,真的是你……”
她就在他面前五六步外的水中,只要他再奔跑,下一刻就能拥她入怀。但是他却停住了――不是被大海耗尽了力气,而是感觉到了心中那种油然而起的仿佛不能把握的恐惧。
她现在,难道不是应该置身于与他隔着千山万水的洛京吗,怎么可能会像海中神女一般地从天而降迎接他的远航归来?
“柔儿,真的是你吗?”
他迎着海风,猛地大吼。
他是如此地用力,以致于脖颈与肩肌的筋脉都纵横贲生。吼声被海风撕扯着激荡在碧波之上,惊得本在近旁盘旋的几只白鸥慌作一团,急忙擦水掠翅翔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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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就这样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,站到了自己的面前。熟悉的眉眼之间,已经寻不到半丝半毫当年曾有的戾气或凉薄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如刀雕斧斫般的坚硬与沉凝――岁月就是刀斧,它雕斫人心、表于皮相。
“少衡,你黑了――”
她面颊上还挂着泪,顾不得擦,朝他笑着伸出了手。
霍世钧的再次发出一声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吼啸,啸声之中,人已经飞身扑去,将她压倒在身后的沙滩之上。
他紧紧地抱着她,用一种恨不能把她揉入自己身体的力量,带着她一连翻滚了十几个圈,最后被一块礁石给挡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