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下李汇琴开始烧晚饭,炒了个油焖茄子,一个黄瓜炒鸡蛋,一个肉丝炒芹菜,一碗冬瓜汤,还炒了一碟子小鱼干花生米。汪宣回自己房间拿了几瓶啤酒来跟卢厚信对饮。
汪宣一面吃一面夸:“阿姨的饭菜真好吃,闻着就香,吃在肚子里长肉。我在北京7年,不是吃方便面,就是吃大排档,夏天就在楼下吃麻辣烫,羊肉串,吃得我胃酸过多,年度体检时医生说我再不注意,要的胃溃疡了。”
李汇琴笑:“那你多吃点饭。”
汪宣笑:“那我不客气了。”
汪宣吃了两大碗饭,又聊了会天,高高兴兴的走了:“叔叔,阿姨,小卢,有什么事要帮忙的,就喊我一声。”
第二周,卢家还继续天天回老地方收拾东西,打包,然后卢雅婷用自己车都带了回来。把老房子清空,然后开始出租,北京要把房子租掉,如果要价不高,真是不要太容易,两三天就租掉了,于是卢家在城北开始了新生活。卢雅婷不久后就辞掉了原来幼儿园的工作,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学找到了一个代课老师的工作,收入比幼儿园反而低了几百元钱,但是卢雅婷喜欢教小学,而且教小学上班时间比幼儿园短得多,她有更多的时间在家陪儿子玩。
慢慢的,卢雅婷内心平静了下来,接受了新的生活,傅世泽已经不再在她生活中出现,沉痛的往事日益渐行渐远。随着卢雅婷重新感受到生活的宁静和平安,她又恢复了往日恬静温和的性格,每天傍晚都带着孩子在小区里玩跷跷板,玩滑梯梯,晚上就用缝纫机给全家、给班里的孩子做手工。
刚搬家,还有很多要敲敲打打弄弄的地方,对门的汪宣下班后,没事干,经常来帮忙敲个榔头,订个板凳啥的,还帮卢厚信拧灯泡,帮李汇琴挂窗帘,帮卢雅婷的电脑杀毒,有是心情好,就趴在地上逗孩子玩,给孩子当马骑。家里有这么个年轻,愉快,身强力壮的男人帮忙,很多事情方便多了。于是卢家就隔三差五的留汪宣吃个晚饭,吃个宵夜啥的,汪宣很识趣,每回都买点熟食什么的带进来,加个菜,算不白吃别人家的。
汪宣见这家里始终没有男人,而且也从没见他们提起过孩子爸爸,孩子也跟妈姓,不由的暗暗奇怪。卢家看起来那么节俭,本分,卢雅婷看上去那么沉默,平淡,汪宣怎么都不会将这家人跟未婚生子之类的摩登概念联系在一起。汪宣猜测卢雅婷可能是跟她老公闪婚闪离,孩子归了女方,真可怜啊,孩子还那么小。
当然,这一切跟他不相干。汪宣也就一周一两次跑到对门来蹭点家常菜,蹭点球赛看而已。
卢家慢慢的跟汪宣也熟了,知道汪宣是东北重工业基地一带的人,父母都是大厂里的工人,现在基本上也处于半下岗状态。汪宣今年29岁,大学毕业后就在北京工作,已经7年了,没有北京户口,月收入在5000-7000间摆动,年末还会有些奖金,是个最最普通的北漂。这个收入段的男孩子在北京生活,要吃要喝,要租房子要穿衣,还要交通费手机费上网费,就已经接近月光了,再加上每年过年回家看一次父母,路费加礼物加孝敬父母,过年回来就差不多身无分文了。
像汪宣这样的男男女女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打拼得很多,虽然都受过高等教育,从事专业工作,有父辈们认为已经算高薪的工作,很光明的前途,是父母嘴里值得骄傲的子女,甚至在老家提起时头上都有光环效应,算是能在大城市打拼的、有出息的年轻人,但他们在真实的生活中却面临工作不稳定,收入月光,社交圈子狭小,恋爱对象难找等等困境,又由于家庭条件一般,父母不能赞助,在北京买房买车落户几乎就是天方夜谭。
岁月蹉跎,一年一年过去,汪宣对自己的前途也十分茫然,离开北京回老家是不可能的了,老家没有北京这样的工作机会,而且回去思维上也不适应,但是继续留在北京,就永远只能过目前这样的生活,既无法立业也没可能成家,自己的中学同学,留在老家的都早早结婚生子,但是像自己一样的大学同学,却跟自己一样都这么继续漂着.......
汪宣性格开朗,直爽,热心,大大咧咧,不注意小节,本来跟卢家谨小慎微的气氛不算和谐,但是卢家在北边也没有亲戚往来,汪宣在北京也缺乏亲人,两家住在对门,慢慢的也处习惯了,彼此越来越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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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一天天过去了,转眼到了第二年,自9月底从傅世泽手里接过钥匙后,卢雅婷只在孩子生日那天见过傅世泽一面,连过年都没见到过他。卢雅婷知道今后大概也就是这样了,一年一次,甚至渐渐的,连孩子的生日他都不会再出现,永远的消失。
卢厚信的身体越来越差了,这两年的忧愁忧思让他彻底成为了一个老人,背佝偻着,人消瘦如柴,又有高血压,心脏也有早搏。卢雅婷觉得非常对不起父母,就尽量多做家务,自己看孩子,不让父母累着。
汪宣看在眼里,暗暗惊奇,这个女孩跟现在城市里的摩登女郎多不一样啊,怎么这么年轻,就跟生活一辈子完结了似的,就知道上班,做家务,养孩子,照顾父母,从不逛街,从不娱乐,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。
卢雅婷最初的时候还每周带孩子去傅世泽父母家,渐渐的越去越少了,倒不是傅家父母对她不好,不热情,事实上,傅家父母很喜欢见到这个孙子,但是卢雅婷知道傅世泽不会出现,她也没了那种心情,慢慢的就变成了一月一次,甚至更少。
北京的春天到了,五月是北京气候最好的季节,那天早晨,卢雅婷看见天气那么晴朗,阳光明媚,就把孩子带到傅家去走走,盼盼已经一岁半多了,路已经走的很好了。
姜寒梅留卢雅婷吃午饭,饭后卢雅婷告辞出来,从小区的一块空地穿过,那里有很多孩子在玩,老人坐在旁边聊天。由于傅家的事前两年闹得太厉害,这些老人都认识她。卢雅婷也不多话,匆匆走过,打开自己的车门,把孩子捆在后座上。卢雅婷的车就停在那些老人做的长凳的后面,隔着一道半人多高的灌木和一些树。忽然卢雅婷听到了以下对话。
一个老太太说:“这是傅教授家的孙子吧?”
另一个老太太说:“就是啊,现在不大来了,去年每周都能看见的。”
“我听姜教授说,她儿媳妇怀孕了。”
“是吗?啥时候的事啊?”
“没多久,上次遇到她买菜时说的,她说儿子媳妇晚上要来吃饭,媳妇怀孕了,正在呕吐,她不知道该买啥。”
卢雅婷忽然感觉到浑身发冷,心头一阵阵麻木的痛苦——不光是我,原来盼盼,也要成为翻过去的那一页了。
卢雅婷默默的开车回家,一路上一滴眼泪都没流,到家后,一直默默的,什么话都没说。最后,父母都觉察出不对了,再三问她。
卢雅婷说:“那个女人,有了。世泽他,马上又会有个孩子了。”忽然之间,卢雅婷眼泪夺眶而出,跑回到自己房间,关上门,扑倒在床上,哭得泪如泉涌。
卢雅婷正在哭泣,忽然听见外面李汇琴喊:“老卢,老卢,你怎么啦。雅婷,雅婷,不好了,你爸爸昏过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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