衔池一时有些无措。
也是。
他手边没有任何兵刃,马又受了惊完全不受控,甚至还得分神去护着她。
方才那一阵箭雨那样密,又夹杂上这样不易被察觉的小弩,他怎么可能全然躲开?
宁珣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腕,“就中了这一箭,没什么大碍。”
“找地方躲起来,他们是冲我来的,我将他们引开。”
衔池刚摇头,便觉腕间的手一紧,“他们不敢杀我,你藏好,等他们都走了,再去叫人来。”
春猎的猎场,外人进不来,若只是受伤,圣人向来对宁珣不太上心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,兴许不会兴师动众地追查。
可若是太子遇刺身亡,便不是同一个性质了。众目睽睽之下敢杀太子,下一个是不是便敢弑君父?
将来无论是谁接了这个位子,都会被圣人责难,被臣民诟病。
这个道理衔池明白,可她也明白,即便不能杀,幕后之人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。
既然是受伤,伤在哪儿不是伤?一箭射穿他的腿,或是废条胳膊,也一样是伤。
衔池没应声,抬头迅速扫了一眼周围。
他刚刚勒马急停,是因为前面有河流横亘,他们脚下这儿正是处悬瀑。
听水声,底下水潭的水很深——这个高度跃下去,应当不会有事。
只是水很急,一个不慎被冲走,怕是会呛死,水性差点儿的,被水流冲击得失了意识,也是个死。
河流又宽,想逆着游上岸,非常人能为。
衔池重新看向宁珣——但若是留在这儿,他们不可能全身而退。
其实她水性很好——是有天赋的好。江南本就是水乡,小时候池家几乎不管她死活,她常溜出去,有段时间几乎是在水里泡大的——不然也不会在六岁那年便能救下大她两岁的沈澈。
虽有几年没泅过水了,但她这些年练舞练得勤恳,耐力远超常人,并非看上去那般柔细。
重活过来这遭,她却开始怕水。
连汤池的水都怕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隐隐听见有窸窣声响逐渐靠拢过来。
没有时间了。
“殿下信我。”衔池反手握住他的手,毅然决然扶住他起身,在他开口前笃定道:“屏住呼吸,跳下去。”
她来不及解释,在听到弓弦拉开的那刻,拥住宁珣,从悬瀑边一跃而下。
几乎在他们跃下的那一刻,箭雨落下来,钉满地面——声势虽大,却离他们方才站的位置还有一小段距离,显然是没下死手。
见两人几乎是送死般跃了下去,一群着黑衣蒙着面的人面面相觑,其中领头那人抬手,其余人立刻收了弓弩。
那人走上前,黑衣蒙面,身形细瘦,手上是一把鎏金的长弓,背着的箭筒却是空的。那人在宁珣曾站过的地方蹲下身,抹了一把地上被河水浸润的湿泥,捻了捻,又放在鼻下闻了闻,确认里头掺了血。
旋即便抬手打了个手势,其余黑衣人沉默领命,慢慢退回去,消失在山林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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