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丰年简直避之不及,她一点也不想打理后宫,更不想和他的一众妃嫔打交道,非常不想一句话绕来绕去从左绕到右打机锋,绕了半天她很有可能就被人绕进去。
反正就是相当无聊,还不如瘫在寝宫里看话本子,逗逗饼饼有趣,大不了就是被骂两句不晓事。
襄妃看她发呆,心里有些疑惑。毕竟这宝妃发呆的时候,面上甚么表情也没有,也不晓得再想些甚么。
任丰年回过神来,心里盘算两下,才对襄妃道:“这样啊,但姐姐也晓得,我出阁前除了帮着料理点小事,旁的也做不来,更遑论协理后宫之事了。不然,姐姐可找庄嫔一道,横竖你们二人平日里也亲近,一道料理事物,应当更有意趣才是。”
襄妃面色浅淡的像烟,唇色也很淡,整张脸上找不着重点,但又叫人莫名觉着很仙气。她看着任丰年难得笑了笑,摇摇头道:“庄嫔是甚么身份呢,自然当不起这份重任。妹妹也晓得,我身子不好,只当是给我分担些忧愁了……”
任丰年难得听她服软。她也算是晓得了,若非一定要做,不然以襄妃的傲气,能求这么些好话,那是做梦。
所以大约还是陛下示意的罢,他早就絮叨好几日,说她每日光养肉了,对身子不好,对心性也不好。
然而任丰年不肯主动做些甚么,大约他也只能这般了,但又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,才示意襄妃来说。
反正任丰年最吃这一套,宫里最大的死敌(……)竟然低三下四,求她一起分担宫务。即便她晓得襄妃正常来讲,是不可能这般的,但不得不说,这是非常带劲了。
襄妃虽不愿交给她,但也不得不如此。她本就体弱些,平日里打理宫务也累,只她累的开心,只要后宫还攥在她手里,那她便在圣人心里有几分地位,只要她把事体办的漂亮,他总会知晓她的好处。
任丰年出现后,她才晓得或许之前,自己一向都是错的。她与陛下,更像是臣子和皇帝,事体做的好,他便赏她许多东西,叫六宫皆看着她的风光。
她的私库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屏风珠宝,她攒着这些,夜里睡不着,便点灯拿了单子细细看,仿佛每一样物事,皆攒着他给予他的信任和爱重。
但看看任丰年,她好像又明白了。
帝王都喜欢忠心得力的部下,但心爱的女人只有一个。
无论她性子如何,是不是能干聪慧,这些与陛下又何妨?陛下不是个会把偏爱深埋心底的人,他不喜欢她,甚至连碰都不碰,那只是因为不爱。
而任丰年大约是他偏爱的,故而陛下把这个小姑娘保护的很好,甚么事也不用做,抿嘴笑一笑,便有了她奢望半辈子的东西。
任丰年看她一张脸素得吓人,仿佛是大病将至的样子,心里纠结一小下,才道:“姐姐不若在飞游宫留个饭罢,我瞧外头天色也晚了,你再赶回去便过了饭点,对身子不好。”
襄妃本想拒绝,只她这副身子,实在是有些吃力,不用些热汤水,等会子路上再昏过去,便要闹笑话了。宫里人便是这般,根本没有的事体,也能给她们传得有鼻子有眼。她想着,点点头便应了。
襄妃吃口清淡,凡事都讲究养生雅致,一道菜可以没有多少鲜味,但不能没有形。若是还有两分典故,能叫她边品边用的,那便是更好了。
然而到任丰年的餐桌前,襄妃才觉得自己脑袋咚地一下,生生涨成两个大。红烧肉装了一陶罐,油滋滋的上头还撒上几颗小鲍鱼,绿叶菜清水焯了便摆盘,干巴巴的没意思。
况且今儿个甚么日子?她竟然吃起了月饼,也亏厨房做得出来。还有那几个瞧着不是很甜,便是很咸的菜,叫襄妃瞧了只觉胃里不舒服。
任丰年喜欢吃红烧肉呀,能就这饭吃好几块呢,至于绿叶菜,是她娘说的,清水焯一下吃,对身子最好,莫要搞些有的没的,反而失了素菜的本真。
任丰年虽然对于她娘亲的观点,抱着怀疑的态度,然而这个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,不管襄妃怎样,反正她自己吃的挺开心。最后捧着一个月饼吃着,酥皮细细索索往下掉,幸好她铺了帕子,并没有脏了地。
襄妃瞧了她直摇头,这都甚么习惯,还拿帕子铺着,也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子才这么做,若非她在,这宝妃是否还要在脖子上围个饭兜呢?
然后任丰年就发觉,襄妃整顿饭就只吃了两片菜叶子,旁的时候便一粒一粒的吃米饭,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。
接着陛下就回来了,毕竟当着襄妃的面,任丰年还是同她一道站起来行礼了。陛下看见襄妃,面上淡淡,解了披风扔给内侍,便与任丰年一道坐下用膳。
在吃这顿饭前,襄妃一直以为陛下的口味与她相类,以清淡为主,雅致为辅。然而陛下的表情一点都不勉强,生生把任丰年的红烧肉都夹光了,面色也淡然的很。
坐在一旁的任丰年,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,实则都快哭了。
她当然知道陛下不爱吃油腻重口的东西,但她也晓得,每当她吃这些,陛下面上不说,实则筷子夹得比她快,吃的也比她多,导致她每趟与他吃,皆觉得没意思极了。
她看看襄妃,觉得襄妃的表情更加迷茫,不仅迷茫还带着惨白,实在是非常可怜了。任丰年给她递了一盅汤,面带怜惜道:“襄妃姐姐这是怎么了,吃口汤暖暖身子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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