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霜应了去了,不多时将穆言果然领了进来。
海青色的缎面袍子包裹着穆言颀长而略显清瘦的身姿,穆言一见面就将一瓶质地精良的白瓷药瓶搁到君晏面前,开门见山:“今日璃儿在,便不便将这个给你。这个,后半年的,你且收好。”
那清朗的语气,依旧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。只是一种旷达,一种洒脱。见惯了生死,手中过的人命比吃的饭还多,穆言似乎早就看淡了。
君晏细细地看着那熟悉的白瓷药瓶——瓷是白瓷,药是好药,上头的花儿也是好花儿。浅浅的如画的粉色,木槿。
所以就连从前白璃所中的毒药,其实都是从穆言这儿出来的。旁人以为穆言从不摄政,不过是因为穆言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罢了。
且穆言,一直都在他的身后,替他查当年的事。所以准确来说,也不算直接涉政。
所以君晏收了那沉甸甸的药瓶子,抬眼,将深邃的眸子投向穆言,颇有些严肃:“如何?”
他问的,自然是七年前的事。
“此番前来,倒是带了些消息。只是这个消息对你好,却对别人不好,”穆言脸上却看不太出究竟有何喜怒,仿佛只是在述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,“当年的毒,现在又出现了。”
穆言看着君晏,却未从君晏脸上看出半点意外。这张英气逼人的脸,七年前也是会笑的。可是一夜之间家破人亡,从前胸怀天下的少年,如今还要为家仇去奔波。
“看来你都知道了。”穆言轻笑,端起君晏每回他前来都会准备的陈年桃花酿啜了一口,那洋溢在口齿之间的芬芳瞬间渗入脾肺,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。
只是那香味在口齿之间再度回味之时,穆言微微皱了皱眉,看向君晏:“怎么?今日倒是小气。若我没猜错,这不过是七年的桃花酿,你的好酒呢?”
“封翊喝了。”君晏心知穆言所说的毒是什么。
七年前的那场祸事,若不是那些卑鄙的毒药,君家高手如云,如何就可能一夜覆灭?当时他身在外租家,故而半点没有被殃及。等他再度回到君家,只剩下尸横遍野的惨相,和那些守株待兔的暗杀……
然后他逃了整整四十多天,带着暗卫几乎饶了大半个南轩,最后回到都城锦樊的时候,终于差点经受不住。如果不是当年那个紫衣女孩儿……
梅花儿树上的紫衣女孩儿,双眸灵动如同辰星。她看似随手丢出的一块玉佩,便救了他一命。
可是他醒来后,却再也记不得那女孩儿的容貌。
君晏宽袖下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被暗杀利器所斩断的半截玉佩,其本锐利的断面,早就因为他的常年摩挲而变得钝了。
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