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凤英说:“以后招个上门女婿就是了。”
丈夫说:“你这个废物!”
中国式婚姻中,很多妻子遭遇家庭暴力,往往选择忍气吞声、委曲求全。石凤英面对家庭暴力的态度是反抗,最终成为一个悍妇。丈夫打她,她像被激怒的狮子一样和丈夫对打,每次打架都两败俱伤。丈夫是典型的窝里横,在外面受了窝囊气一声不吭,回家打骂妻子出气。后来,不知道怎么回事,一些风言风语渐渐传入丈夫耳中,有人很隐晦地告诉他,石凤英以前在南方打工的时候当过小姐。
那天,丈夫并没有喝酒,回到家,铁青着脸,咬牙切齿地质问石凤英。石凤英正在拖地,装作没听见,丈夫怒不可遏,冲过来就是一记耳光。
丈夫说:“你承认了是吧,你卖淫,给我戴了多少绿帽子啊?”
石凤英说:“外人挑拨离间你也信?”
丈夫说:“你卵巢长了个瘤子,就是因为你是个千人干万人捣的贱货。”
石凤英说:“不行我们就离婚吧,这日子没法过了。”
丈夫说:“离婚可以,家产都归我,你带着孩子滚蛋。”
石凤英说:“这个家,这个房子,这些家具,还有你喝的酒,都是我挣来的。”
丈夫说:“是,你卖淫挣来的。”
石凤英说:“就卖,我就卖,明天我还去卖!”
丈夫怒火中烧,夺过拖把,劈头盖脸地暴打石凤英。石凤英就站着由着他打,不动,也不躲,只是睨视着他,脸上还带着三分笑意。笑容之中充满着难以压抑的怒火和嘲讽,这是火山爆发的前兆。
女儿常玉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,哭着说:“爸爸,别打妈妈,你们离婚吧。我跟妈妈,什么都不要,我只要妈妈。”
丈夫失去了理智,嗷嗷叫着冲过来,拖着女儿就要跳楼。
石凤英上前夺过女儿,从厨房拿起一把菜刀,疯了似的对着丈夫乱砍了几刀,然后抱起丈夫,把他从六楼阳台上扔了下去……
那一年,女儿常玉只有七岁,爸爸死了,妈妈进了监狱,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六个月。
女子监狱的生活基本上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:干活。
石凤英之前在南方打过工,她感觉那种工作强度比起监狱来说简直太轻松了。她刚进监狱的时候做过纸袋,天天如此;后来改做针织,狱警从来没见过打毛线帽子那么快的女人,手指翻飞,一刻不停。石凤英还做过穿灯泡的工作,就是用电线连接起很多小彩灯。逢年过节的时候,在很多城市街道边的树上都有这种彩灯。
干活没有工资,但是可以加分,加分累积到一定程度可以减刑。
分数是犯人的生命、希望、自由,在监狱里所承受的一切苦难、劳累、屈辱,为此都是值得的。
监狱里面分为手工活和机器活,机器活在监狱的车间,很多犯人都抢着干机器活,因为这种工作劳动强度大,监狱往往会改善伙食,几乎顿顿有肉。石凤英吃过好几个月的空心菜,这种菜被女犯们戏称为“绿色钢管”。
监狱里没有现金,每个女犯都有个卡,家人可以往卡上打钱,然后可以在监狱内部的小超市购买方便面、火腿肠,改善下生活。
十年牢狱生涯,支撑着石凤英活下去的动力是她的女儿,女儿是她的精神支柱。
女儿寄来的信最初很简单,只会写一些生活里的琐事,例如学校里的见闻、姥姥的身体状况,这些琐事都能让石凤英感到异常幸福。石凤英以前买过一间临街商铺,常玉跟着姥姥生活,靠收取租金勉强度日。常玉上了初中,来信更加频繁,有什么心事和烦恼都在信中诉说。上了高中后,信件慢慢减少,只报喜不报忧,遣词用句都非常含蓄,从随信寄来的照片可以看出,常玉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。
石凤英的回信,始终饱含谆谆的教导,给女儿树立了一个人生目标:必须考上大学。
女儿的信放在枕边,石凤英闭着眼睛,心中无比想念。
这是童话般的影像,每一个晚上,她身在监狱,躺在囚室的枕头上,她的枕边都有一个花园在缓慢地旋转,这个花园里有世界上所有的鲜花,那么香,那么绚烂,永不凋谢,这个花园里有一个小公主,就是她的女儿。
石凤英在监狱里有几个关系要好的姐妹:梅老师、富婆、女律师、小赌妞。
梅老师是经济犯,因贪污受贿进的监狱,曾经做过某市外经贸局的二把手。因为文化程度高,她在监狱里担任教学室老师,监狱里的犯人也可以报考函授大学。监狱里藏龙卧虎,很多犯人认为梅老师是手可通天的人物,梅老师刚分到监区的时候,曾有人看见监狱长和梅老师握了一下手。要知道,犯人见到普通的女干警都得立正,毕恭毕敬,不可以随便说话,能和监狱长握手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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