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真要闹大,雷彪大不了拿出一个替罪羊来,而柳乘风这百户放纵部属激起民变也是大罪,就算朝廷不追究,他的前程也完了。
所以雷彪不怕,拿捏了这百户的前程,他又有什么可以畏惧的?
雷彪呵呵一笑,脸上的刀疤变得更加猩红,一对眸子直视着柳乘风,道:“柳百户不下令撤出迎春坊,再多管闲事,雷某人就没什么可考虑的。”
柳乘风沉默了。他站起来,背着手,在这直房里来回踱步。雷彪所做的虽然大胆,可是这种亡命徒之所以能在迎春坊生存下去,自有他们的道理。他们敢拼命,有鱼死网破的勇气,就比如这一次,只怕就是东厂遇到他们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。
只是现在叫柳乘风退缩吗?若是退缩,百户所的威信便荡然无存,柳乘风在卫所里所建立起来的声望也将化为乌有。更重要的是……
他们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将客商打死,可见他们的嚣张,自己若是撒手不管,那和顺天府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?
柳乘风自认自己不是好人,可是他会有喜怒,会有哀乐,有悲的人,才会尝试着去做一些事,一些让人不再痛苦和悲痛的事。
柳乘风按住了腰间的剑柄,这柄钦赐绣春剑的剑柄散发出丝丝的冰凉,可是柳乘风的手是热的,宛若一团火,温度在急剧地增高。
苟且偷生吗?
我只是一个书呆子,前世也不过是个医生,默默无名,无关紧要,遇事……只懂得回避,见到了丑恶,虽有愤怒,却只能畏缩。
而现在,若是我决心铲除这些丑恶,会如何?
柳乘风清楚莽撞的后果,他更加沉默了。
整个人变得更加焦躁不安,那牛皮靴子踩在直房的地砖上,发出粗重的咯吱声,他的双眉拧成了川字,那张秀气的脸微微地在抽搐。
雷彪又坐了回去,翘着脚,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,看着这权衡中的百户,冷笑连连,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,这个人,一定会退让。
这时候,一个校尉走进来,低声道:“大人……”
柳乘风抬眸,焦躁地道:“什么事?”
校尉道:“前几日被打死的那个客商,他的儿子来求见,说是已经收敛了亡父的尸首,大仇也已经得报,明日就要启程扶棺回乡,好让亡父入土为安,临行之前,想和大人见一见,若不是大人,他的父亲,只怕要死得不明不白……”
柳乘风的眼眸亮了起来,他的手更加滚烫,似乎连剑柄都感受到了这体温,变得火烫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