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敬走向柳乘风,随即朝柳乘风做了个请的手势。
二人肩并着肩出了正殿,沿着大殿之间的甬道朝着后宫方向过去。
萧敬走得慢,走了几步,已是气喘吁吁,偶尔伴杂着咳嗽,在这烈日之下,身形佝偻,让人看一眼,便生出同情。
不过他的脚步迈得极稳,一双浑浊的眼眸虽是透着一股由身到心的疲惫,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锐利,迎面过来的太监远远看到他都停住脚步,一直在甬道边束手候着,等他与柳乘风过去时,便行个礼,低声道:“萧公公好。”
萧敬对这些太监并没有回礼致意,仿佛就应当受他们的敬畏一般,连眼角都没有扫过去一下。
“皇上继位以来,一再清退闲置的宫人,可是这偌大的皇城却还是少不得咱们。”萧敬淡淡地看着远处巍峨的宫墙,朝柳乘风瞥了一眼,慢悠悠地道。
柳乘风一直不知道这萧敬到底玩什么花样,按常理来说,这个人应当是自己的对手才是,若不是他,今日这件事不会如此复杂,可是这人举止投足间似乎都有着一种让人不能向他恶语相向的气质,让柳乘风感觉很压抑。
柳乘风琢磨着萧敬的话,不禁笑了起来,道:“皇上自然离不开这皇城的公公,可是这天下想做公公的如过江之鲫,多一个不多,少一个也不少,萧公公说是不是?”
萧敬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,似乎听出了柳乘风话中带刺的意味,莞尔道:“你和人说话总是这样咄咄逼人的吗?”
柳乘风浑身放松了,心里想,狗娘养的,我这一条性命差点栽在你手里,还有什么好顾忌的?他耸耸肩,自嘲笑道:“咄咄逼人有什么不好?这世上的人都是贱骨头,你退一步,他就进一步,得寸进尺,贪婪无度。”
萧敬沉默了。
这姓柳的家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,这贱骨头,暗讽的是谁?
萧敬突然停住脚步,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,道:“杂家想起来了,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处置,柳百户,这坤宁宫反正也要到了,告辞。”
柳乘风道:“萧公公一路走好……”他的脸上露出那种别人家办丧事那般的悲痛。
萧敬却没体会出柳乘风的言谈举止的深意,淡淡笑道:“杂家有一句话要赠给柳百户,柳百户想听吗?”
“萧公公赐教。”
“柳乘风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可是若是往坏里说,就是不知天高地厚,一味耍弄小聪明和一味鲁莽或许能得到一时的好处,却不是经世之道,柳百户,你很聪明,可是离立足却还差得远了。”
萧敬抛下这一句话,随即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瞥了柳乘风一眼,旋身离去。
柳乘风脱身的办法确实可谓高明,可是在萧敬看来,这种走钢丝的举止,就算是再如何聪明,也不过是小聪明而已,今日能脱身,下次呢?
一个真正的上位者,需要的不是小聪明,这是萧敬的理解。
柳乘风看着那佝偻的背影想了想,随即撇撇嘴,柳乘风不这样理解。
到了坤宁宫,这里已围满了不少御医了,一个个背着药箱,急得团团转,这些人见到了柳乘风来,却是百忙之中偷偷在窃窃私语。
“此人是谁?”
“据说是个叫柳乘风的百户。”
“是他?上次是他开的药方调理好了陛下的病?”
“就是他!”说这话的人,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嫉妒。
这时候,外头值守的几个太医看柳乘风的眼神已是有点儿不怀好意了,大家出来混,无非是混口饭吃而已,能到御医这一步,大家为了修习医术,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。所谓学成文武艺、卖与帝王家,其实这学习医术也是如此。
大家本来好好地混日子,功成名就,谁知却冒出这么个小子。想想看,原本大家是御医,天下最好的医生,无人敢质疑。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个家伙,把他们治不好的病给治好了,这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他们的脸吗?
“这小子,不知从哪里弄来个药方招摇撞骗,竟是让他蒙对了一次,哼!”有人不客气地对身边的同僚道。
这句话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柳乘风的耳朵里,柳乘风停住脚步,不禁看了说话的太医一眼,随即微微一笑,道:“先生是在我说我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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