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乘风目光幽幽,沉吟道:“事已至此,唯有逆水行舟,迎难而上……”柳乘风抬起眸子,道:“别人说我是呆子,就让他们说好了,或许在李学士看来也是这个心思,可是柳乘风要告诉李学士,柳乘风不蠢也不笨,只是想还天下人一个公道,还边镇数以百万计的兵丁们一个公道。造作局祸国殃民,前方的将士用的就是这种粗制滥造的武器去与凶寇拼杀血战,他们未必死在凶寇的屠刀之下,不少人却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,这些自己人就在京师,也在边镇,他们夜夜笙歌,柳乘无德无能,可是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下,就算是败了,至少也可以对自己说:我死而无憾!”
柳乘风继续道:“多余的话,再说也无益,别人怎么看,我也不在乎,李学士说柳乘风逆天而行,那我就逆天而行好了,天道有常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可是人心却是无常,柳乘风的心只为尧存,愿与桀亡。”
李东阳呆了一下,柳乘风引用的是荀子的天道说,意思是天道变化不定,人无法准确把握,无论是尧舜在世,还是夏桀祸乱天下,天道也只是存在,不会去干涉。柳乘风后面的一番话,却是告诉李东阳,天道有常,可是人心不同,人心可以忍受尧舜,却不容容忍夏桀,至少柳乘风的心就是如此,你可以说我愚蠢,可以说我不自量力,可是这就是柳乘风。
李东阳不由莞尔笑了,道:“刚者易折。惟有至阴至柔,方可安身立命。天下柔弱者莫如水,然上善若水也。有刚有柔,才是中庸,中庸乃是大道。”
柳乘风也不禁跟着笑了,李东阳说完,属于那种从不肯按常理出牌的那种,和他对谈的人有一种被他牵引着的感觉,方才在说为人处事的办法,可是现在却又谈及到了中庸,这就属于理学的范畴了。
柳乘风沉默了,他不是不明白李东阳的好意,只是他不能接受而已。
二人慢慢地走出了御道,前方突然来了一队车马,赶车的车夫不禁惊喜地道:“姑爷……”
想必温家的消息也还算灵通,听到柳乘风出狱入宫,于是连忙安排了车马前来迎接。
柳乘风朝那车夫点点头,随即对李东阳道:“李学士教诲,乘风感激不尽,来日再去府上拜访,聆听李学士教诲,今日就此别过了。”
李东阳微微一笑,捋须道:“好,你自管去吧,我还想再走一走。”
柳乘风也没再说什么,上了马车,那车夫催促了马,飞快地去了。
李东阳默默地站在车后,看着马车的身影越来越远,不由叹了口气,慢悠悠地道:“呆子……”
……
“啊切……”
柳乘风坐在马车里,打了个喷嚏,心里不由地想,不知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骂我。
马车走得极快,因为天色暗淡,所以街上人烟稀少,车夫急着把他这个姑爷送回去,所以一路快马加鞭,这车厢自然是颠簸无比,柳乘风摇摇晃晃,也有一些倦了,靠在车厢的厢壁昏昏欲睡。
不知什么时候,车夫撩开车帘子,道:“姑爷,到了。”
柳乘风揉揉眼睛,打起精神从车辕处下来,这温家门口已是有不少人在守候,温正搀扶着老太君,温晨曦与温晨若喜出望外地在后亭亭玉立,柳乘风不由乍乍舌,他喜欢热闹,可是这种热闹却让他有些尴尬,就像是个二进宫的家伙,出狱回家,家人就算再热络,这脸面上也不太好看。
“咳咳……”柳乘风下了车,开始叫人了:“老太君好,泰山大人好……”
老太君拄着凤头杖子,喜笑颜开地道:“回来便好,回来便好,不要有这么多客套,快,进屋里说话,外头风大着呢。”
在这温家,老太君说的话是无人质疑的,众人一起拥簇着老太君进去,柳乘风方才一直寻不到与温晨曦说话的机会,这时候故意走到后头,轻轻地牵住温晨曦的手,温晨曦怕尴尬,俏脸微微生出几分羞红,不过小手却没有挣脱,只是故意将手藏在柳乘风的袖里,免得被人看见。
温晨若就在边上,看到这异样,忍不住道:“姐夫牵姐姐的手了。”
柳乘风不禁无言以对,夫妻亲热,和你这小妮子有什么关系?真是多管闲事。
温晨曦脸上的羞红已是到了耳根,忙是把手从柳乘风的手里抽开。
这个时代,男女之间的关系还是很小心的,就算是夫妻在抛头露面的时候牵手,那也是难堪的事。
不过除了温晨若大惊小怪,所有人就算看见,那也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,毕竟这年头如温晨若这样八卦的人凤毛麟角。
众人进了厅,随即为柳乘风接风洗尘,用过了晚宴,柳乘风正要和温晨曦回房,温正却是叫住了柳乘风,道:“乘风,我有话要和你说,去书房吧。”
第344章 正好要收拾你
温正的书房许是很久没有来过,虽然有人时刻来清洗,可是这空气之中还是多了几分闷气。
身为南镇府司指挥佥事,温正近来很忙,忙得有些脚不沾地,刚刚从宣府那边回来,柳乘风随后就出了事,温正每日清早便去经历司、北镇府司,就是想探听出一点儿消息。等到皇上那边态度暧昧,太子和张皇后力保柳乘风,他才松了口气,可是又听说朝野上下一阵叫骂,温正的心又不禁绷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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