猛地说出这番话,李显却是愣了一下。
韦后却是继续道:“既然他是上皇的女婿,那么臣妾要问,假若有一日,陛下若是不再是天子,上皇又重新掌握了朝纲,她只有两个儿子,一个,已是谋逆事发,再无可能了,一个,又是陛下这个废天子,等到上皇驾崩之后,谁来主持这个天下呢?”
“这天底下,已经出了一个女皇帝,谁说得准,不会出第二个?秦少游,是女天子的丈夫啊,这与天子,又有什么分别?更何况,将来这天子,终究还是给秦少游的儿子的。臣妾听说,秦少游与太平公主的儿子已有一岁多了,生的颇为壮实,洛阳宫那儿,都在交口称赞,说这是一个好龙孙,陛下……有些事细细思来,难道还不恐惧吗?臣妾知道,陛下与秦少游相交甚厚,有些事,不敢想的太坏,可是陛下无害人之心,可是陛下能保证,别人就没有私心吗?”
“这天底下哪,哪个人不是如此,便是臣妾,也不敢说自己全然没有私心啊。至于秦少游,他好也罢,坏也罢,其实都不紧要,可是陛下当真肯愿意赌他的忠心吗?陛下拿什么赌?陛下可以不要尊位去赌,还是陛下不要臣妾的性命去赌?陛下可以舍弃一切去赌,可是陛下难道要拿自己的皇儿去赌吗?陛下,我们都赌不起,即便我们赌得起,可是皇儿们却是赌不起,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。”
李显听了这些话,顿时默然。
韦后所说的这些,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,把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无限的放大,而这恐惧一旦释放出来,便令李显顿时情绪低落。
韦玄贞眯着眼,冷眼旁观,见时候差不多了,便道:“娘娘所言不错,陛下,这天底下的事,大抵都是如此,情义二字固然要紧,可是有哪个做父母的不爱自己的孩子,秦少游与陛下有情义,难道他就不爱自己的孩子吗?陛下也是如此,陛下也理应爱自己的孩子,韦弘敏所做的,既是为了陛下,也是为了几位皇子殿下啊。陛下难道不能体谅到他的苦衷吗?”
李显身躯一震,竟是无言以对,他苦苦叹口气:“可是现在……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,那么……应当如何?哎……朕真是为之头痛,所以才听从了皇后的话,请韦卿来相商,韦卿,朕素来信重你,你觉得应当如何?”
韦玄贞知道,这时候的陛下,已经彻底的被拉到了韦弘敏一边。
至少对于韦弘敏,他是极力同情的。
韦玄贞心里苦笑,怎么办?老夫也想问怎么办呢,眼下真是一团乱麻,说不清了。
韦后却是这时候道:“陛下,眼下暂时得稳住那秦少游,所以……依着臣妾之见,这首先,还得下旨,好生的安抚秦少游等人一番,他们不是报功吗?那就让他们报,赏他们一些钱粮就是了,赐金五百斤吧。”
所谓赐金五百,看上去是五百斤黄金,这绝对是一笔大数目的财富。只不过,这里的金,却是铜的意思,赐铜五百斤,这对于寻常百姓,或许是一笔巨大的财富,可是对于秦少游这些人,那就真的是一根毫毛了。
当然……这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,某种程度,既然有了赏赐,就等于是朝廷认可了秦少游等人的行为,给秦少游等人杀韦弘敏披上了一个合法的外衣。
李显颌首点头,道:“好,就这么办。”
韦氏又慢悠悠的道:“可是对韦弘敏,却也不能薄凉,陛下何不加封他的儿子,就说他的儿子有功,封个郡王如何?如此一来,韦弘敏泉下有知,必定对陛下感恩戴德。”
突然以一个莫须有的功劳,重赏了韦弘敏的儿子,这显然等于告诉天下人,天子对于韦弘敏,似乎颇为怀念。
又赏秦少游,又赏韦弘敏的儿子,这显然是神经错乱,不过仔细一看,秦少游那儿只不过是五百金,而韦家则是一个郡王,孰轻孰重,一目了然。
李显动容,沉吟了老半天,才叹口气,道:“好吧,一切依皇后就是。”
韦氏微微一笑,道:“还有一桩事,韦弘敏既然已经死了,可是那昭义镇都督却是空缺了下来,国不可一日无君,这昭义镇,也不可一日无都督啊,陛下可有好的人选吗?”